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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深秋,黃昏時分。

  紅日西沉。

  彩霞滿天。

  在一條小河邊的樹林中,一名蓬頭散髮衣不蔽體年輕而瘦弱的婦人,正緊摟著一個出世未久的嬰兒,蜷縮在截枯樹根上,埋首於寒風裡哀哀哭泣。

  她是鄰村的一名農婦,因良人不良,嗜賭成癖,數勸不改,致將僅有的三畝薄田和兩間茅草屋,先後典盡賣絕,害得她既無以為生,也無顏見人,走投無路之餘,終於使她在回娘家的路上,萌生輕生之念。

  她如今難割難捨的,便是懷中的嬰兒。

  因為她既狠不下心腸來攜此幼兒同赴黃泉,又想不出該將這塊血肉託付與誰。

  問天天無語,叩地地不應,以致不期然悲從中來,柔腸寸斷。

  蒼茫暮靄中,一名荷鋤老農,循悲泣之聲找來林內,問明情由,立即將這名婦人扶起。

  「這位大娘,你別傷心,我們去青龍鎮找拾美郎想想辦法。」

  另一個小村莊裡,九歲的張阿根養了一條小黃狗,小孩和小狗,鎮日嬉戲,形影不離,甚至晚上睡覺時都睡在一起一天,小黃狗被一條犯野性的公牛踢斷了腿。

  小狗傷重,奄奄一息,九歲的阿根傷心極了,終日伴著小狗,不吃不睡,哭泣不已。

  家人心焦,卻又無計可施,只好派人去鎮上請來一名草藥郎中。

  郎中查看了小狗的傷勢後直搖頭,表示愛莫能助,道:「骨頭碎了,筋也斷了,不是吃藥敷藥就能治得好的。」

  他瞥了小阿根一眼,思索了片刻,然後告訴他的家人:「如果你們小少爺真的喜歡這條狗,鎮上只有一個人也許有辦法。」

  「誰?」

  「拾美郎。」

  胡老頭是個常來青龍鎮的私鹽販子。

  那時候,開門七件事,鹽是一寶。

  由於產鹽的地方多屬於西南邊遠的多山省份,交通不便,來源稀少,以致鹽價昂貴得嚇人。

  胡老頭只是個小販子,每次前來青龍鎮,帶鹽最多不過三五十斤。

  不過,可別小瞧了這三五十斤鹽,一年之中只要跑上十趟八趟,它售出後的利潤,卻比十畝上好水田的收穫還要豐厚得多。

  胡老頭為了養活一家七口,生活極為節儉。

  他到鎮上來,都住廉價客棧,一天兩頓,每頓一碗大鹵面,兩個饅頭,幾片蒜瓣,從不肯任意多花一文錢。

  可是,就在一個多月前,天公偏與窮人作對,胡老頭的兩小包鹽,竟然被人半夜偷走了。

  在那些車載船裝的大商家來說,儘管鹽價昂貴,三五十斤鹽,畢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損失。

  然而,在胡老頭來說,問題可就嚴重了。

  他年事已高,販鹽的老本只有一套,一家七口,吃喝穿戴,全靠販鹽的利潤,如今連老本也賠進去了,他將拿什麼來重起爐灶?

  胡老頭一時想不開,幾乎走上絕路。

  只最後還是一個好心的老夥計,看胡老頭可憐,替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去找拾美郎!」

  ***

  為什麼青龍鎮附近方圓數十裡之內,只要有人遇上重大困難,最後就會有人建議他去找拾美郎?

  拾美郎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

  最重要的一點是:當這些面臨困境的人,真正找到了拾美郎之後,拾美郎是不是有能力和耐心為他們解決他們自己所解決不了的問題?

  假如你經常徜徉在青龍鎮上,你就一定不會不認識鎮上的焦大麻子,以及焦大麻子在小石橋旁邊開設的那一間燒鹵店。

  假如你經常光顧焦大麻子的燒鹵店,你就不可能沒有見過拾美郎。

  當你走過焦大麻子的燒鹵店時,如果你看到店裡正坐著一名三十歲左右,高挑身材、不修邊幅、五官英挺,臉上卻經常帶著幾分酒意和笑意,既像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又像個家道中落世家子弟般的青年漢子,你用不著打聽,這年輕漢子,就是拾美郎。

  找上這位元看上去仿佛還需要別人救濟的拾美郎,他真的能替你解決問題?

  是的,只要你能找到這位拾美郎,這位拾美郎就一定會為你盡力設法。

  至少到目前為止,這位拾美郎似乎還不曾拒絕任何人的請求,也似乎還不曾碰到過任何他所解決不了問題。

  當胡老頭找去焦大麻子燒鹵店時,拾美郎的酒菜剛端上桌子。

  他聽同來的那名老夥計說出胡老頭的困難,點點頭,沒說什麼,立刻吩咐焦大麻子另外煮了兩大碗牛內面。

  等胡老頭跟老夥計稱謝吃完,他叫兩人暫回客棧等候,明天一早,自有消息。

  第二天,胡老頭剛一睜眼,便看到了那兩小包鹽,原封不動的放在床頭,斤兩絲毫不差。

  胡老頭一家七口的切身大問題,就這樣簡單的解決了。

  張阿根和他的小黃狗,是他爺爺張三老爺用雞公車推來青龍鎮的。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說是張三老爺簡直活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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