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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蘇天民笑了笑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如何個幫法,晚輩並無成算,總之,有膽天下去得,到時候見機行事就是了。」

  七巧手自腰間解下一個小包裹道:「那你就在這裏先將身分確定一下吧!由於魔方始終未將敝幫看在眼裏,今天,走在河洛這一帶,任何身分可說都不及一名丐幫弟子來得安全的。」

  蘇天民瞥及那根腰帶,不禁一咦道:「四個法結?」

  七巧手點頭笑道:「是的,本堂主謹代表本幫,賞你一個四結副分舵主。只是委屈你老弟必須暫時封上一隻左眼,你的外號將是『獨目金剛丐』,你的名字也要改成姓『歐』,名『良相』;記不牢,弄錯了,可勿怪別人!」

  蘇天民笑道:「那麼,那位正牌『獨目金剛丐』哪裡去了?」

  七巧手笑道:「昨夜有事剛去了太原總舵,在一個月之內不會回來。這道名義想你大概也不致佔用太久吧?」

  蘇天民笑笑,沒有開口,心中則在想著另外一件事。

  仙樵和他走在一起時,他是親眼看見的,老兒是那樣的機智,沉著,和勇敢!這次遭遇符老,怎會這種情形發生呢?

  傳聞失實?還是符老鬼有意誇張?

  不,兩者皆無可能!符老鬼非為好大喜功之類型,同時,以他鐵衛之身分,抓著仙帝一名座下,縱加十倍渲染,亦無榮耀可言。而無名劍客高隱雷,則更無歪曲事實之必要!

  那麼,這豈非不可思議之至?

  不是麼,慧眼仙樵趙中峰,他見了公孫老魔本人都不怕,最後反怕了老魔座下一名鐵衛,有誰能信?

  不,對於這一點,蘇天民先是覺得很奇怪,但是,他終於漸漸想通了,他相信這乃是事實!

  經過進一步之思考,蘇天民終於豁然領悟。

  他發覺一個人,必須基於一股強烈的道義感,和責任心,才能產生一股無畏的勇氣!

  前此,仙樵和他在一起,由於兩人身上有著一部六合真經,以致一種如泰山的壓力,迫使他老兒不得不堅強起來,因為他自己縱然不惜一死,但他可不能因此連累別人──所有武林中人──今後整個武林之劫運!

  所以,老兒必須堅強!

  其後,兩人一分手,真經由他帶走,老兒再沒有什麼顧慮了,生生死死,全是一個人的事,無所謂責任,無所謂道義,那股勇氣便再也建立不起來了。

  唉,人啊,偉大在這種地方,弱點之暴露情形亦復相同!

  七巧手忽然輕輕喂了一聲道:「老弟,你一隻衣袖,究竟要多久才能套得上?」

  蘇天民自沉思中驚醒,忙說道:「噢,快了……衣帶,是的,還有……好,沒有什麼了,竹杖或木棍,可以隨便找一根,那麼咱們就走吧!」

  ▼第六十八章

  同一時候──

  洛陽城北,某廢宅的一條地下密道中,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被四名彪形壯漢打地道中押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慧眼仙樵」趙中峰,以及那位在年輕時,被武林中喊做「青城花道士」管城子,其後「淫名」大噪,為青城五老所迫,只得交出掌門職位,還俗恢復本姓的「青城掃花叟」嚴柏郊!

  兩人衣履不整,腳步踉蹌,顯然受過一頓刑訊。

  這時,密道盡端那扇石板門被打開後,一名漢子先進去點上壁間一盞油燈,然後兩人便被分別關進牢中那兩隻墳形囚籠內!

  這座地牢似已多年未經使用,蛛網遍佈,霉味薰人,地下一片潮濕,到處生滿暗綠色的蘚苔。

  四名漢子鎖好囚籠,迅速掩鼻退去。

  這邊,掃花叟容得牢門拉緊,密道中腳步聲去遠,迫不及待地轉過身去,咬牙切齒地瞪眼怒叫道:「喂,姓趙的,我問你──」

  慧眼仙樵悠悠然抬起臉孔道:「問什麼?」

  掃花叟厲聲道:「老夫問你,你我之間,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你姓趙的這次為什麼一定要將我嚴某人拖下水?」

  慧眼仙樵聳聳肩胛道:「打昨天到現在,前前後後,我趙某人吃的苦頭,也不比你姓嚴的為少啊!」

  掃花叟勃然大怒道:「混帳!你他媽的,吃苦頭是活該!我嚴柏郊憑哪一點,要陪你他媽的受這冤枉罪?奶奶的,你,你替我說個名堂出來!」

  慧眼仙樵皺皺眉頭,喃喃說道:「唉,靈臺受制,可真不是味道。」

  掃花叟怒吼道:「快說!」

  慧眼仙樵懶懶然合上眼皮道:「該休息了,老朋友。」

  掃花叟厲喝道:「你敢不說!」

  慧眼仙樵輕輕一嘿,仰臉閉目,手腳放鬆,大有就此睡去之意。

  掃花叟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睚眥盡裂。

  然而,他和仙樵一樣,全身幾處重要穴道,均遭符老以獨門手法封閉,縱想拼命,亦屬枉然!

  慧眼仙樵一雙眼皮剛剛合上,眉宇間神色微微一動,忽然支身坐起道:「嚴老,趁此刻無人,我們來平心靜氣的談幾句如何?」

  掃花叟氣得渾身發抖道:「是的,你說──」

  慧眼仙樵臉色一整道:「首先,得求您馬上停止做作。像您現在這樣一股勁的窮嚷不休,別人聽了也許以為是真的,我趙某可有點肉麻得受不了!」

  掃花叟為之氣結,差點當場昏厥過去。

  慧眼仙樵正容接下去道:「您嚴老必須明白,一個人只有一條命,姓趙的不慎被擒,也並非有意如此;可是,您嚴老之表現卻使人失望之至,在對質之初,您若能以此取信,幸獲置身事外,我姓趙的並不反對。因為,您當初交下這份差使,亦係出自一番好意。

  「我姓趙的,多多少少也算是一條漢子,又何必一定要拉您陪死?然而,事到如今,尤其像現在這樣,於背後您也堅持不鬆口,那就是您的不是了!試問:您這樣做,豈非明白表示,為了您一己之安全,已決定將我趙某人犧牲到底?」

  掃花叟大口喘氣,胸口熱血翻騰,但喉頭卻如塞著一道木栓,連半個字音也無法發出來了!

  慧眼仙樵帶著幾分惱意,繼續說道:「一個人就怕傷了心……」

  上面,後院中,一口枯井旁,貼耳傾聽的符老,這時點著頭,向另外的幾名武士,傳音冷笑道:「如何?姓嚴的不開口了吧?老夫早就料定這個老淫棍,奸詐百出,詭計多端,裏面必然有文章。

  「剛才他自己也說過,他們之間『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姓趙的行走江湖,非止一日,難道會說連一個冤家沒有,認識的人,就只他掃花叟一個?嘿,空穴不會來風,乃千古不移之理也!」

  一名三級武士想開口,符老連忙制止道:「不,再聽聽他們勾結的經過!」

  下面牢中,慧眼仙樵稍稍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所以,您嚴老在人前,不論怎樣洗清,趙某人都不計較。但於背地裏,基於道義,您則應該共同籌畫,如何才能兼併及並顧?至於能不能辦得到,那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

  掃花叟雙睛火赤,磨牙戟指,喘息著道:「你,你姓趙的,知不知道……」

  慧眼仙樵忙用溫和的語氣,加以安慰道:「嚴老!有話好好說,慢慢說,這座地牢,深居地腹,不愁話被傳開,同時,我們有的是時間,至少也得等到明天這個時候,公孫老魔才能親自趕來,我們盡可從長計議,想個妥善辦法,盡人事,聽天命,要是實在不行──」

  掃花叟突然大吼道:「我嚴柏郊自從離開青城,根本就沒有收過一名弟子,你他媽的知道不知道?」

  慧眼仙樵瞑目深深一嘆道:「既然你嚴老打定主意,一心只想獨善其身,我趙中峰除了自認霉氣,還有什麼話說?」

  說著,輕輕一嘿,又道:「沒有收過一名弟子?那麼,那個被你派去『紫陽庵』,偽充女尼,跟那位『天王第十妾』,名叫『紫玉華』的女人,藉床笫纏綿之際,刺探真經藏放之所的小子,他是我趙某人的弟子了?嘿嘿嘿,我趙某人可教不出這種身懷奇能的好徒弟來啊!」

  上面,符老扭頭冷冷傳音道:「振平,記下他們所說的每一個字!」

  那被喊做振平的三級武士點頭恭答道:「弟子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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