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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好的,你們聽著──事後有人說,那老人一定會符法──這一點,我李大寶也深深相信。當時情形是這樣的,老人五指一下找著那名藍衣書生手腕之後,只見藍衣書生猛打一個寒噤,頓時臉色發白,雙目癡直,像一下變成了一座木頭人似的。老人緩緩站起皺起眉尖喃喃道:『老弟,你看上去也好像要找個大夫看看才好!』」

  「有這等事?後來呢?」

  「後來,一老一少相將挽摻而去,誰也弄不清,究竟是小的扶著老的,還是老的在扶著小的……」

  蘇天民快步回到小棧內,閉上房門,支頤深思。

  那位李大寶,是門外漢,當然不悉箇中奧妙;而蘇天民則心中洞然,老人使的,正是內家登峰造極之手法:「鎖陽功」!

  右腕為人身少陽百脈之樞紐所在,一旦受制,任你武功再高之人,也必將能為盡失,而只有聽由對方自由擺佈。

  「鎖陽功」原為少林失傳絕藝之一,武林中早已無人精於此道,沒想到今天武林中竟又有人用以克敵!

  這套武學據說並非人人可練,條件之苛,令人咋舌,一須天賦過人,二須傳授得法。

  另一點便是一生不得親近女色,一旦破戒,馬上前功盡棄。這一點,正是這種絕學以前始終只能在少林一派代代相傳之原因。

  現在,蘇天民所想知道的,就是那位藍衣書生,是否即為夏侯芳?

  此一疑問,蘇天民能夠自下肯定:百分之一百不會錯,就是夏侯芳!

  底下兩個問題是,那病老人是何來路,他現在又該怎辦?那位病老人,也許與洞仙山莊有關,也許沒有,因為,洞仙山莊內,到目前為止可能還沒有延請到這等高人!至於他目下應採何種步驟,更是個煩人問題。

  第一、事情雖然是在平遙發生,但並不代表病老人仍在平遙附近。

  第二、他就是千方百計將病老人找著,雙方功力相差如此之遠,他又能怎樣?

  再說一句:就是換了九帝中人來,又能怎樣?

  蘇天民幾乎是徹夜未眠,第二天,天一亮,他首先下定的決心是,不論如何,先趕去平遙再說!

  夏侯芳遭遇如此,古玉蓓的遭遇也可能差不到哪裡去,那麼,在到達平遙之前,一路也許不會再生枝節,蘇天民這樣一想,立即改變行程方式,當天買下一口座騎,日夜兼程,加鞭急趕,三天後,平遙在望。

  到達平遙,人馬俱都疲累不堪。

  沒有充沛的精力,是什麼事也辦不了的。所以,蘇天民進城第一件事,便是找個客棧,蒙頭大睡。

  這樣,經過一夜酣睡,蘇天民終將一身元氣完全恢復過來。

  下一步,怎麼做呢?蘇天民沒有什麼好主意,覺得只有先去那座什麼三臺酒樓看看,看能不能在無意中有所發現;或因而觸發靈機,想到什麼萬全之策。

  蘇天民天生穎悟,加上近一年來之磨練,見識與經驗,與日俱增,他來到三臺酒樓,叫酒點菜,表面看去,似乎純為吃喝而來,雖然身邊無人留意於他,他也絕不向堂棺或近鄰酒客多問一句!

  他只是用眼觀察──冷靜的觀察,謹慎的觀察。用思維去思索──廣泛的思索,敏銳的思索。

  酒樓內外上下,當然不會再有那位病老人出現;事實上蘇天民亦未作如是期望。

  這種事不會有僥倖存在,也絕非常人之智慧所足應付,同樣的,耐性亦為不可或缺的條件,他得等待。

  第一天,一無所獲,但是,蘇天民並不灰心。

  因為他尚未擬定進行的方針,前面說過了,若只憑盲目去碰,是碰不出什麼結果來的。

  又經一夜思考,蘇天民毅然決定,照自己的想法做,鬼帝之告誡,暫且丟去一邊!

  他設法弄來一套半新不舊的行頭,整個恢復本來面目,悄悄另換一家客棧,然後裝得風塵僕僕地再向三臺酒樓走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這樣做,便是準備以身作餌!

  蘇天民穿上舊衣,是為了配合趕過長路之模樣,但是,他那一副勃發英俊,則是任何陳舊衣服所掩蓋不了的。所以,蘇天民第二天再度登臨三臺酒樓,立即引起滿樓酒客之注目。

  蘇天民叫過酒菜,吩咐伙計稍為快一點,表示吃過了要趕路。

  不知是湊巧,抑或出於有意安排,蘇天民的酒菜送到,樓梯上一陣登登腳步響,跟著上來一對鮮衣青年男女。

  蘇天民似有預感,這對青年男女一現身,他便覺來的這兩名年輕人來路不比等閒。

  一男一女均為武林中人,固不待言。

  那男的年約二十二三,青衣方巾,額嵌碧玉,步履從容,文采鑒人。女的只有十七八,裝束樸素,落落大方。兩人臉型相近,似為同胞兄妹。

  兄妹兩人就在蘇天民旁邊一張桌子坐下,兩兄妹對蘇天民似甚注意,蘇天民毫不避諱,也朝兩兄妹打量了幾眼。

  蘇天民極具自信,這對兄妹不論與那擄走夏侯芳的病老人有無淵源,也絕不致向他直接下手,因為兩兄妹如係行家,他們應該看得出他蘇天民不是一盞省油燈!

  就在這一剎那,蘇天民甚至將次一行動也已做下決定。

  蘇天民的決定是,爭取主動!

  爭取主動的第一步工作則是:得先試一試這對兄妹是否已對他蘇天民發生「興趣」!

  這兒,平遙離太原,已只剩下快馬一天不到的路程,蘇天民準備來個一舉兩得,飯一吃完,馬上便向太原趕。

  到太原,能馬上找著仙帝,固然可以有個好幫手,否則,他也必能在一路上弄清身後有無「保鏢人物」!

  沒有,就表示什麼都沒有,他的懷疑,只是他多心。有人跟蹤,則必與這對兄妹有關──甚至進一步與那名擄走夏侯芳的病老人有關!

  蘇天民計議一定,立即舉杯引箸,吃得飛快,吃完,付賬,然後匆匆下樓,一切均與身分所顯示者無異,有急事在身,飯後須得馬上趕路。

  回到客棧,理好馬匹,蘇天民揮鞭出城,一路上,他頭也不回一下,逕朝太原方向疾馳而去。

  蘇天民是真的始終沒朝身後望一眼麼?

  回答是:非也!

  他如真的對身後漠不關心,又何從去斷定有無人在身後追蹤?原來蘇天民自幼生長關外,對騎術熟嫻精絕,他俯身向前,看上去似在埋首催騎,其實,他借每一起伏,均將身軀引離鞍墊半寸許,閃目所及,身後半里內,無不觀察得清清楚楚!

  結果,蘇天民發覺──

  蘇天民發覺了什麼?他發覺前此之猜疑,果然是出於他的多心!

  自平遙一路下來,直到太原,身後連鬼影子也沒有跟上一個!進入太原城,已是初更左右,這麼晚了,當然無法再去什麼茶樓找仙帝,於是,他就近在城門口隨便找了一家客棧歇下。

  一宿平安無事。

  第二天一早,蘇天民開始向城中一座叫清風居的茶樓走去。

  太原城中,茶館計有四家:「清風居」、「逍遙軒」、「醉仙樂」以及一家「太原大茶樓」。據客棧伙計說:這四家茶館中,無論場所,設備,或招待,都數「清風居」第一。歷史既久,客人也最多!

  蘇天民循客棧伙計之指點找到那家清風居樓下,正好趕上開店門。」

  門前掃地的小二見有客人到,連忙放下手中掃把,引領蘇天民登樓,上得樓來。蘇天民眼光四下一轉,不禁暗暗皺眉。

  那小二哈腰賠笑道:「水還沒有開,相公是不是先來一份點心?」

  蘇天民漫應道:「隨便……」

  小二退去後,蘇天民對跟前這個環境不禁愈看愈不舒服。樓上場地既不夠寬敞,桌椅也多半破舊不堪,地板上則到處是洞洞,門窗上亦復舉目盡是灰塵。蘇天民止不住心下生疑道:「最好的一家不過如此,另外三家當屬不問可知;以仙帝那樣身分的人,他真會常來這種地方嗎?」

  不一會,點心送上,蘇天民叫住那小二問道:「這兒客人,都是什麼時候才來?」

  小二答道:「快了。」

  蘇天民接著道:「會下棋的客人有沒有?」

  小二連聲道:「有,有,多得很,太原城中好手,差不多十有八九都是本樓老顧客,相公如對此道有興趣,等下就有人來了!」

  蘇天民心想:這就對了!怪人常有怪脾氣。仙帝好的是「茶」和「棋」只要這兩件事對上胃口,其他的,習慣成自然,也許不在講究之列;何況這已是最好的一家,別無選擇餘地,不馬虎又能怎樣?

  蘇天民見小二轉身要走,連忙喊住道:「且慢──」

  小二回過身來:「相公還有什麼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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