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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刀帝淡淡答道:「如本帝估計無誤,正確的氣絕時辰當在昨夜亥子之交。」

  蘇天民猛然一呆道:「什麼……昨夜就……怎麼晚輩今晨摸他的胸口還有熱氣呢?」

  刀帝淡淡一擺頭道:「摸熱氣,現在再摸也一樣,你再摸摸看!」

  蘇天民瞠目訥訥道:「世上哪有──」

  刀帝平靜地接著道:「很稀奇,是嗎?哼,稀奇的事多著呢!本帝保證,直到明天這個時候,胸口都將照熱不誤!」

  蘇天民喃喃道:「人死了竟能不僵不冷,真還是第一次聽到過。」

  刀帝緩緩說道:「說穿了不值一文,不過是在一帖秘製的『逍遙散』裏加有適量之『蟾酥』和『砒霜』等物而已!」

  蘇天民皺眉道:「那麼──」

  刀帝突然一豎手臂道:「且慢,外面看是誰來了!」

  蘇天民請吃一驚,側耳聽時,果聞金筆在門外厲聲叱喝道:「這裏沒有什麼『短腿老二』,請你朋友識相點!如果朋友係有所為而來,不妨將點子叫開,小老兒等著招呼也就是了!」

  緊接著,一個嘶啞的喉嚨怪嚷道:「這是什麼話?我『無常老六』跟『短腿老二』是打一塊從『吳神醫』那邊被你們請來的,說是要來抬人去看病。我不過一時尿急,以致落後一步,兩位不信,盡可到裏面去問一聲,怎可以這樣蠻不講理,一股勁拉長臉孔把門不放?」

  刀帝啊了一聲道:「快,是陰老兒!」

  蘇天民一哦,又驚又喜,忙從房中奔出,高聲招呼道:「是的,老方,沒有錯……」

  門外金筆一怔,忙向一旁讓出。

  鬼帝臉一側,瞇眼笑道:「兄弟,我說如何?」

  鬼帝刻下之外貌,也是一名苦力模樣,這時人朝屋裏跑,一面向屋中眾人傳音道:「大家上車,一起離開這塊是非之地,最好能表現出一派手忙腳亂的樣子,魔莊又跟來四五名三級以上之武師,常老兒和老夫身分一露,大家都有麻煩,光棍不吃眼前虧,快,快!」

  於是,大家馬上七手八腳的忙起來。

  金筆結店賬,神拳套車,刀鬼兩帝則委屈著抬起那名早已氣絕多時的「鐵膽客」。

  蘇天民和胖瘦兩怪被魔徒們一路跟蹤下來,身分早無秘密可言,樂得正面堂皇行事。蘇天民以主事者姿態指揮一切,胖瘦兩怪則默默緊隨其後,兩怪乃一代怪傑。沉默寡言係習性使然,耳目之靈,可不輸任何一流高手。

  這會兒,先是刀帝自稱「本帝」,接著鬼帝又以絕頂內功「傳音」,兩帝之身分,自然瞞不了他們兩個。

  可是,饒得如此,兩怪依然對鬼刀兩帝不起興趣,就好像鬼刀兩帝真是兩名苦力一般,這種奇異性格,在武林中還真少見。

  忙過一陣,馬車上路了。

  駕車的仍是金筆和神拳兩人,神拳控韁,金筆留意車前車後之動靜,以便隨時向車內傳示警訊。

  馬車依鬼帝之指示,先向東門,再轉北門。

  車中,鬼帝舒了一口氣,向蘇天民點頭道:「現在可以暫時太平一陣子,趁這機會,快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刀帝插口道:「你老兒怎麼來得這樣巧?」

  鬼帝答道:「你們一出來,我就回去了。上官斌約略說明原委。要我馬上趕來接應,並說你們一致認為我對這件事一定有辦法找出答案,我看你們是高估我陰某人了,老實說,直到目前為止,陰某人和你們一樣,一點頭緒沒有!」

  蘇天民道:「前輩要晚輩說關於哪一方面的?『救人』之時間,地點,和經過,以及人是冒牌貨,這些,前輩不是都已經清楚了麼?」

  鬼帝道:「先說人救下之後,一路來的種種異狀!」

  蘇天民聳肩道:「那就難了。」

  鬼帝道:「這話怎麼解釋?」

  蘇天民苦笑道:「就是說,什麼異狀也沒有,一路太平得不能再太平!」

  鬼帝道:「太平就是反常!」

  蘇天民道:「可是……」

  鬼帝接著道:「『反常』的另一面就是『不平常』,『不平常』的『圖謀』,必有『不平常』的『行動』,有『行動』則必有『異狀』,如果你說『什麼異狀也沒有』,毋寧說成『你根本沒有去留意』!」

  蘇天民搖搖頭道:「實在冤枉。……」

  鬼帝冷冷截著道:「慢慢想,仔細的想,別說什麼也沒有!」

  蘇天民著急道:「有,有什麼呢?白天無人跟蹤,夜晚無人窺伺,要說有,那便是三更半夜,夜闌人靜後的陣陣狗叫了!」

  蘇天民說的原是氣話,不意鬼帝卻聽得眼中一亮,頭一點,注目道:「很好,繼續說下去!」

  蘇天民茫然一怔眨眼道:「說什麼下去?」

  鬼帝靜靜地道:「狗叫,還有呢?」

  蘇天民益發不解道:「狗叫就是狗叫,還有什麼?」

  鬼帝接著道:「那麼由老漢代你說了如何?這種狗叫,顯然有別於一般狗的叫聲。普通野犬夜吠,多半狺狺汪汪,其聲昂,其腔散,經常都在十數聲之後方作領歇,有時甚至會持續到半炊之久,而你所聽到的則不同──至少在一般吠聲中沒有這麼一種──聲促,腔沉,若獅虎之低吼,令人聽來有一股森怖之感,嗚嗚然,嗡嗡然,十之八九走鼻音,如以人作比,幾乎可以想見其發聲時之不屑狀和自負!」

  蘇天民為之目瞪口呆,半晌方道:「一點不錯,前輩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鬼帝靜靜接下去道:「這種吠聲,每夜都會聽到那麼幾下,似有若無,忽遠忽近,如非定神思索,幾乎難有印象──是這樣的嗎?」

  蘇天民既驚奇,又欽佩,連忙問:「前輩以為這種犬吠聲有何意義?」

  刀帝常冶也問道:「你老兒意思……」

  鬼帝頭一頭,忽向前面方鄭兩人傳音道:「在東門隨意兜幾個圈,然後抄小路遙奔北邙!」

  前面方鄭兩人照約定暗號一連打出三個鞭,表示遵辦。

  鬼帝接著轉向刀帝道:「底下就瞧你這位聖丹子的了!車過北門大水溝,有一排白楊,樹下的土阜足可藏身,閣下須於馬車經過時跳下,這種跳車本領,想你閣下就是在四十年前也不算一回事,現在的問題是,假如跳時被人看到,你這位刀帝就算完定了!」

  刀帝因此舉關係重大,毫無說笑心情,聞言一聲不響,這時不斷自板縫中向車外張望,似在留意看離鬼帝所說的那排楊柳還有多遠。

  馬車快返北門了,刀帝手扳車門,弓身蓄勢以待。

  鬼帝忙向前面駕車的方鄭兩人傳音問道:「這會兒車後情形如何?」

  金筆上身後仰,貼著車壁道:「三個輪流尾隨的傢伙,忽然一齊消失不見,這會兒車後什麼也沒有,只斜對面樹林中有人趕著幾條獵犬在打獵……」

  鬼帝溜了刀帝一眼,哂然不語地說:「本帝判斷如何?」

  至此,蘇天民方才完全明白過來,魔莊原來在玩獵犬追蹤把戲,可以想見的,這位冒牌鐵膽客身上,一定給佈下某種特殊氣味。

  這樣,明看追蹤只是一種姿態。事實上,這輛車無論駛去哪理,也將難逃獵犬天生之敏銳嗅覺!

  蘇天民正尋思間,嗖的一聲輕響,刀帝已然電射而去!

  一條身軀射出,如泥入海,蹤影頓失,亦未再聞任何聲息,鬼帝不自禁點頭自語道:「人人都說我陰某人輕功是一絕!這位老弟,其實並不比我陰某人差多少,陰某人能跟他們這幾位在武林中相提並論,想想也夠僥倖和慚愧,設非當年在這方面得天獨厚,唉……」

  鬼帝自語看,跟著俯下身子,開始檢視那名冒牌鐵膽客的致死之因。

  蘇天民輕聲道:「常前輩說……」

  鬼帝點點頭:「我知道,人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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