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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左首那名蒙面人這時嘿了一聲道:「方鐵民,你以為這樣龜縮著──」

  蒙面人一語未完,木屋屋頂上,突如火爆裂般,砰的一聲騰起一蓬斷木碎屑,緊接著,二條身形於煙塵中相繼自屋內衝射而出!四名蒙面人迅速散開,成半月形將整座木屋遙遙罩定。

  方氏夫婦身形一落,四名蒙面人立即散而復聚,眨眼間又將包圍圈收縮到徑長不到三丈大小。

  而此刻的方鐵民,已再不是先前以方半仙身分出現時那般勾腰搭背,畏畏縮縮,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只見他這時懷抱一支兒臂粗細,長可二尺七八的銅判官筆,昂首挺胸,雙目精光湛然,因腰桿之舒直,身軀也透著異常魁偉。

  方夫人空著雙手,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身上仍然繫是那幅滿是油垢的圍裙,圍裙近腰部分微微隆起,似比先前在木屋中多配帶了二袋什麼東西。

  這時,方氏夫婦站立的位置是,方鐵民在前,方夫人在後,前者略約偏左,後者則稍稍偏右。

  方鐵民身形落定,精目掃視之下,忽然咦了一聲道:「娘子看清沒有──」

  方夫人沉聲接口道:「是的,現在來的完全是另外一批朋友,假如老娘老眼不花,最右邊那位一腿長一腿短的朋友應該是來自洞仙山莊!」

  方鐵民心中微微一動,但仍強自鎮定著,裝出甚感意外的樣子,哦了一聲,帶怒道:「樂雲鵬老鬼發瘋了?我們夫婦與他老鬼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老鬼現在派人來找我們夫婦的碴兒是什麼意思?」

  先前發話的那個蒙面人此刻陰惻惻地冷笑道:「方鐵民,你少賣弄你那套小聰明了,咱們啞子吃湯糰,彼此心裏有數,你姓方的要如果真的以為樂雲鵬其人還活著,太爺們今夜也不會找上你方某人門上來了,嘿嘿嘿。老奸巨猾,果然名不虛傳!」

  方鐵民迅速朝夫人望了一眼,恨聲罵道:「不是那小畜生才怪──」

  那名蒙面人呷呷笑道:「沒錯吧,姓方的?如今太爺們不妨老實告訴你,你姓方的,曾是花帝座下八金吾之首,玩藝兒當然不會呆板到哪裡去。所以,今夜太爺們一來就是四個,咱們四個,隨便挑一人也在你方朋友之上,現在,你方朋友該明白你們夫婦今夜將有著什麼樣的命運了吧?」

  方鐵民向夫人匆匆傳音道:「如老漢不敵,娘子相機逃命可也,犯不著白饒,弄得將來連個報仇的也沒有,千言萬語並做一句,娘子記住了!」

  方鐵民匆匆語畢,也不待夫人有所表示,鐵筆一抖,突向那名發話的蒙面人閃電撲出!

  那名蒙面人萬沒料及方鐵民出手如此勁疾,在出手之前,甚至連哼都沒有哼上一聲,驚怒之下,急忙揮刀相迎,可是,太晚了!

  他一柄潑風刀尚未遞出,敵人判官筆已臨咽喉!

  結果,方鐵民鐵筆未老,旗開得勝,那名蒙面人遭他一筆點翻,而他本人,則僅於敵刀掠帶之下,在左臂近肩處劃破少許皮肉。

  另外那三名蒙面人見夥伴有如關雲長誅顏良文醜般,在敵人一合之下喪生,不由得既駭且怒,一聲大吼,齊齊撲將過來。

  事實上,第一名蒙面人今夜實在死得很冤,他先前所說的那番話,可說一點也不誇張──今夜來的這四人,包括死者他自己本人在內,其成就的確無一不在方鐵民之上!

  此人之死,正如關雲長後來失守荊州的情形一樣,太托大了!

  他只算到敵人今夜在強弱懸殊下萬無生理,卻未進一步考慮到一個人在生既無望,一旦橫心豁出去的可怕,而他,於敵刺激最深,在距離上,又是和敵人站得最近的一個,不死他,還死誰?

  現在,三攻一,優劣立判,方鐵民雖有一股昂揚鬥志,無奈雙方實力相去太遠,是以三個照面不到,方鐵民便已滿身是彩,節節敗退,在這種情形之下,就是再有三個方夫人加進去,也將無濟於事。

  所以,方鐵民一面奮力抗拒,一面提氣高呼道:「秀秀,你還呆著做什麼,跑呀!」

  方夫人心神一凜,如自夢中驚醒過來,連忙高聲回答丈夫道:「鐵民,我們誰也別管誰,總之,我馮秀秀不會使你失望也就是了!」

  方夫人口中和丈夫說著話,一邊匆匆拉下腰間圍裙布,話完,一個箭竄,湧身而出,左三右三,雙手同時打出六支追魂梭!

  三名蒙面人聽得腦後風響有異,分別閃身趨避。

  方夫人因一身武功擱置過久,結果六支追魂梭僅有一支打中右首那名蒙面人的左肩。

  肩胛本非人身要害,又是執刀著力之右肩,是以一梭中的,收效極微,三名敵人見方夫人出手,立即抽調一人轉身迎戰。方夫人這一挺身而出,雖然減輕丈夫部分負擔,但是,此舉已與勝負大局無關。

  三名蒙面人本來人人都有與方鐵民單獨對敵之資格,現在三去其一,尚有二人,更何況方鐵民此刻已負創累累?

  這一邊,方夫人接戰那一名微跛的蒙面人,兩下相去便遠,她被那名跛足蒙面人的一柄潑風刀逼得毫無還手之力,全靠一把又一把地盲目打出追魂梭,勉強支撐,可是,梭僅兩袋,有用盡時,打完兩袋鋼梭又怎辦?

  方鐵民睹狀又氣又急,頓足怒呼道:「娘子,你,你──」

  方夫人又發出一把追魂梭,喘息著答道:「別傻了,鐵民,你我當初結合,便已注定同生共死之命運,如果我們二人離得開,也早不會等到今天了。」

  ***

  這邊方氏夫婦浴血苦戰,與那邊小鳳仙妓院中,蘇天民取出八片金葉,和閔守義二人準備向那位小鳳仙姑娘告辭正是同一時候,所以,如等蘇、閔二人趕來支持,是無論如何來不及的了!

  不過,在此不久之前,在離血戰現場不遠的北門城牆上卻另外出現了五名黑衣人。

  這五人,正是花帝座下的「黑旗金吾」,以及黑旗隊下的四名「黑旗武士」!花帝的行事規例,一向是「黃旗」佈達,「黑旗」執行,現在這名黑旗武士隊長領著四名黑旗武士出現,正是為了前往景陽觀察看前此那道催命花符留置之後的結果如何。一行五人走在城牆上,由西向東,準備過了北門抄近路奔趕景陽觀。

  在將近北門時,一名黑旗人士打破沉寂向那名黑旗隊長發問道:「隊座來的時候說:這次景陽觀中那名受符者如果拒不自栽,實在令人甚感為難。敢問隊座您這話究竟何所指?」

  黑旗隊長深沉地嘆了口氣道:「因為此人與本座為先後任,丟開彼此間武功不談,就憑私人感情,也叫人無從下手起,這還能說不難麼?」

  四名黑旗武士同時一驚道:「什麼?受符者竟是前任黑旗隊長?」

  黑旗隊長點點頭,沒有開口。

  先前那名黑旗武士又道:「據說全觀十餘名道士幾乎沒有一個人會武功,這又是怎麼回事?」

  黑旗隊長搖頭道:「他不在那批道士裏面。」

  那名武士一愣道:「那麼在哪裡?」

  黑旗隊長嘆了口氣道:「說來也許無人能信──他便是觀中廚房裏那名又老又瞎的火工。」

  那名武士又是一呆道:「雙目全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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