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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一狠二毒三短命,便是擂的舊家風。你怎生這遮架解?你試說一遍!』」

  「『笑』字,曲見殺狗勸夫:『你把共乳同胞親兄弟孫二不利,卻信看這兩個光棍,笑煞人啊!」

  「『雅』字,詩見蘇拭廬山五詠:『博士雅好次,空山誰與娛!』詞見朱敦儒眼兒媚:『青錦成帷瑞香濃,雅稱小簾攏!』」

  總成績,中平。

  一號祁心正,面有喜色,他覺得歷史又要重演了,在武術考驗時,每次他都覺得自己的表現不如理想,結果他卻每次都拿了第一!而今。情形看樣子也差不到哪兒去,他答得固然不完全,不意別人比他更差勁、五號百平光如此,十號羅大成大概也強不了多少,由他入選,可能是沒有問題了!

  現在輪到十號羅大成。

  由於五號百平光之成績明顯的不如一號祁心正,所以。這最後一場了,也就在無形中重要起來。

  這種競選,無所謂「冠亞殿季」之爭,要就是冠軍,否則便與第一次就遭淘汰無異!

  而現在,冠軍誰底即將在這一場口試中決定。

  主試之夫子也似乎感覺到這一點,無論神色或語氣。這時都表現得十分嚴肅,他朝十號羅大成平視著道:「老弟是否需要老朽從頭問起?」

  十號羅大成微微欠身道:「似乎不必,假如夫子不反對,晚生準備就所知的部分一口氣答出,若有謬訛之處,尚請夫子指正。」

  夫子點點頭道:「很好。」

  十號羅大成,心斂神收,稍稍將思緒整理了一下,方才不慌不忙的從容回答道:「『解』字——詩見羅隱詠西施:『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詞見辛棄疾祝英台近:『畫梁燕子雙雙,能言能語,不解道相思一句』!曲見關漢卿鬥鵪鶉,女校尉唱;『演習得踢打溫柔,施逞得解數滑熟。』」

  眾人不由得轟然減了一聲好,因為這尚是第一次有人將詩詞曲三例全給舉列出來;十號羅大成頓了頓接下去道:「『笑』字——詩見李商隱詠馬嵬坡:『此日六軍同駐嵬,當時七夕笑牽牛」。詞見將捷女冠子:『待把舊家風景,寫成閒話,笑錄級鄰女,倚窗猶唱,夕陽西下』。曲見張小山樂府新聲之一:『東華聽漏滿靴霜,卻笑淵明強。月朗彈床,風清鶴帳,夢到名利場』!」

  眾人又是轟然一聲好,十號羅大成繼續道:「『雅』字——詩見黃庭堅題唐人詩集:『雅聞花光能畫梅,更氣一枝洗煩惱』。詞見王之道賦木犀調寄浣溪沙:『農與荼靡新借色,肌同簷葡更熏香,風流苟令雅相當」。曲見史浩真隱大麯,採蓮舞一節:『聊尋澤國之芳,雅寄丹台之曲』!」

  四周閒人,歡呼如狂,誰是解府東床快婿,已經是不消問得的了。

  那位主試之夫子,伸手推動了一下鼻樑上的老花眼鏡,重新以驚奇的眼光在羅大成周身上下打量起來。

  一號祁心正和五號百平光絕望的互望一眼,雙雙站起身來,朝夫子微微一躬,相繼跳下試台,眨眼于人群中消失不見。

  解府兩名管事張執著一襲龍鳳披風走過來,向羅大成躬身道:「喜宴已備,請羅公子升駕!」說著,走過來將龍鳳披風披在羅大成身上,羅大成手一擺道:「且慢,本公子還有一個朋友。」

  羅大成轉向台下,眼光四下一掃,不禁微微一怔。

  武揚呢?他剛才登臺時,武揚明明站在台口,而他答完話也還看到武揚仍然站在原來的地方,這會兒哪裡去了?

  身後一名管事輕聲道:「羅公子的朋友姓什麼,叫什麼,人生的什麼模樣,公子說清楚,小的們留在這兒等候也就是了。」

  羅大成沈吟不語,又等了一會兒,仍然不見武揚出現,無可奈何,只好將武揚外貌和衣著詳細交代下來,然後為武揚隨意編造了一個假名字,隨著解府管事,先行上馬回到解府本宅。

  這一天,解府本宅,為了慶賀擇婿得人,筵開百泉,歡宴合城縉紳淑女,凡與解府平日稍有往來的無不在禮邀之列。

  從正午,直至深夜,佳賓方始逐漸散去,底下,接著又是家宴,幾門內親至戚,加上解員外夫婦,新郎羅大成,新娘解笑雅,于內院重新添觸換席,這樣,又喝了一個更次,方由七八個丫環將一個醉晃晃的新人扶入洞房。

  坐落西城的這座解府,如果冷眼加以觀察,幾乎在在都透著神秘之感。

  全府上下,人口近百,然而,真正解家的人,卻僅有三位,解員外夫婦,以及獨生掌珠解笑雅!

  其餘的,金屬下人。丫環二十餘名,老婦四五名,老僕十餘名,廚司雜役十余名,以外便是一大批三旬到五旬不等的家將。

  大戶大家用人固然沒有限制。但多少總有個譜兒,解家本身人口這樣簡單,做什麼要聘用這麼多的下人呢?

  這是不可索解的。不過,在外人,也不容易發現此一秘密,因為府中人口雖眾,在舉止進退方面,禮節卻甚嚴謹,輕易不聞一聲笑語嘩音,所以,外人入府,如果不予留意。是很難發覺到府中竟有著如此眾多人口的。

  洞房設在內院一座雅靜的小樓上。

  一對新人入房,一名丫環端來兩盅有點藥味的醒酒湯,說也奇怪。一對新人在喝下醒酒湯之後,不到盞茶光景,酒意竟給退卻七八成,羅大成睜開眼來,滿房愣掃了好幾遍,這才弄清身處何處,當下連忙走去新娘面前作了一揖道:「小生量沒,以至……」

  新娘已由丫環卸了妝,這時緩緩拾起那張光豔照人的芙蓉臉蛋兒,欲語還休,掙了掙,方始重新垂落視線,啟唇輕聲道:「羅郎,奴可不可以問你一句話?」

  羅大成怔了怔,忙道:「當然可以,我們已成夫婦,閨房之內、無不可言之事。小姐要問什夫。儘管問出來也就是了。」

  解笑雅微微抬起臉來道:「羅郎自信還誠實嗎?」

  羅大成一嗯,呆了!新婚初夜,曾幾聽說有新娘這樣問過新郎?同時,這一問又該如何回答?

  「我誠實嗎?」

  任何人都不敢肯定。

  「我不誠實嗎?」

  誰也不肯承認!

  誠實,只是一個做人的原則,在本性上、可說人人都想做個誠實人,這世上誰是生下來就想不誠實的?然而,人生在世,有時為了生活—一有時為生存—一以及種種事先無法預知,臨事卻又不得不然的理由,偶爾通僅達變一下,那該如何評價呢?

  別的不說,就如他羅大成這次應徵,關於文事方面,幾乎有一半是出之武揚所私授,結果他即因有此助而入選,這算不算誠實呢?這又算是對誰不誠實呢?

  羅大成無可奈何,只好坦率地答道:「羅某人癡長一十九歲,過去對人也許有過不誠不實之處,但如欲—一回憶並加舉述,實無可能辦到,而羅某人相信,姑娘發問之意,當不在此,如果姑娘系針對這次考選而言,那麼不瞞姑娘說……」

  解笑雅很注意的聽著,聽至此處,眼中一亮,含笑將頭一點道:「好,夠了!」

  羅大成惑然道:「夠了?什麼夠了?」

  解實雅笑而不答,偏臉向站在遠處的一名小婢吩咐道:「小萍,你去將那只盒子拿出來。

  小萍轉入屏後,不一會,端來一隻錦盒放在床沿上,解笑雅手指錦盒,向羅大成微微一笑道:「你自己打開看看吧!」

  羅大成遲疑著走上一步,伸手掀開盒蓋,目光所及,全身一震,心房幾乎一下子停止跳動。

  盆中只放著兩樣東西,一目了然:

  一塊寶玉!

  一面小旗!

  羅大成木立如癡,只聽解笑雅輕輕歎了口氣道:「你是如何入選的,以及懷著什麼目的而來,我解笑雅完全清楚。外人都以為我們解家少個保護身家的男子漢,其實,如論武功,不是我解笑雅誇口,你羅郎就是再苦練三年五載……」

  羅大成一啊,如自夢中醒來,轉過身子呐呐地道:「那麼,姑娘……」

  解笑雅臉孔微紅,淺淺一笑道:「你是說,奴既知道你在做假,為什麼沒有當場點破你是不是?」

  羅大成茫惑地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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