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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洪不諱一笑道:「如果他是落荒而退,倒不妨去追,但他卻是退入聚議廳中,誰知他會搗些什麼鬼?」

  聶雲飛忖思著道:「莫非前輩認為他有什麼埋伏?」

  洪不諱道:「血旗門在此盤據已近十年,自然有可能建造一些禦敵的機關,就眼下情形而論,血旗門雖處劣勢,但未全敗,就此而退而逃,似乎有些不大合理,自然可能是別有圖謀!」

  兩人談話之間,所有血旗門人各自覓路而逃,白洛天等與一干血旗門高手在紅木真人掩護下,也相繼而退,頃刻間沒了蹤影。

  聚議廳前又出現了異常的平靜。

  場中遺留下了十餘具屍體,其中只有兩個是南屏山莊之人,其餘僅是血旗門的屬下爪牙。

  聶雲飛目光四轉,突向十八名留春谷高手下令道:「迅速搜查血旗門內外。」

  十八名留春谷的高手立刻應命而去。

  但整個血旗門大寨中靜肅無聲,歷時頓飯之久,沒有聽到任何聲息,顯然去搜查的十八名高手一無所遇。

  不久,十八人陸續而回,綜合他們的稟報是:「血旗門上上下下,在頃刻之間俱已逃走一空。」

  另外,一共發現了四條暗道,分別通向斬雲峰四方,分明他們正由這四條暗道中分頭逃走。

  聶雲飛劍眉深鎖,一語不發。

  洪不諱微微一笑道:「這點事你還如此放在心上麼?」

  聶雲飛沉凝地道:「晚輩忽然擔憂了起來。」

  洪不諱奇道:「擔憂什麼?」

  聶雲飛凝重地道:「如果血旗門主率眾去了淮陽山,在毫無準備之下,也許會造成不可收拾的殘局!」

  洪不諱微笑道:「這是你多慮了,依我看絕對不會。」

  聶雲飛道:「為什麼呢?」

  洪不諱道:「情形十分明顯,因為血旗門主並不是就此報復一下,就算了的,他還要東山再起,欲圖把你打垮!」

  微微一頓,又道:「何況笑天翁百里青等不是平凡人物,當在淮陽山開始大興土木以來,就已經準備了應付猝變!」

  聶雲飛忖思著道:「不知他們會去哪裡,下一步的計畫又將如何?」

  南仙符兆南忽然插口道:「依老朽看來,血旗門主必然是去了留春谷。」

  「留春谷?」

  聶雲飛急忙搖頭道:「這怎麼可能,血旗門主與留春谷主格格不入,他們本來每年相搏一次,互爭江湖霸權!

  符兆南笑道:「這就是正邪不同之點,當江湖中出現了另一強敵,使他們的安全受到威脅之時,他們就會很自然的團結了起來,自然,到頭來他們還是免不了分裂,或是火拼,但至少就眼前而論,他們會合力來對付你!」

  金星堡主黃伯揚插口道:「依老朽看來,不論那血旗門主去了哪裡,都是以後的事,倒是眼前的事須要先行處理……」

  說著伸手向公羊子與恨海一嫗指了一指。

  原來恨海一嫗與公羊子仍然一欹一坐,恨海一嫗噴血已止,但卻面如白紙,只有微微的呼吸。

  公羊子氣色倒是好轉了一些,但仍然跌坐瞑目,不聲不響,七星侍者站立背後,面色沉肅,一言不發。

  所有的十八名留春谷高手以及四五十名南屏山莊之人也都有如木石一般巍立四周,不言不動。

  場中氣氛沉寂,使人覺得窒息。

  聶雲飛急忙走到公羊子面前,輕聲叫道:「老前輩……老前輩……」

  公羊子雙目一睜,吁了一口長氣。

  聶雲飛心頭鬆了一下,吶吶地道:「老前輩的傷勢……重麼?」

  公羊子輕輕搖頭道:「一點微傷,已經好了!」

  七星侍者頓時轉到公羊子面前,同時一拜道:「弟子向師父請安!」

  公羊子輕輕揮手道:「你們退開,不待為師招呼,不要過來。」

  七星侍者同聲道:「弟子遵命!」

  唰的一聲,分向四外退去,直到三丈開外,方才收住腳步。

  公羊子目光轉動,一指恨海一嫗道:「她……死了麼?」

  聶雲飛忙道:「沒有,但……也差不多了!」

  公羊子面色上剎那間有一種十分奇怪的表情,聶雲飛一時之間,竟無法看透他心中想些什麼。

  只見公羊子沉聲一嘆道:「扶她起來試試!」

  聶雲飛不由一怔,既是公羊子對她恨入骨髓,不知為什麼還要扶她起來,忖念之間不由遲疑著未動。

  恨海一嫗喘息微弱,連頭也無法挺直起來。

  聶雲飛心頭一動,湊了過去,右手五指平貼到她的背脊之上,一股內勁緩緩的送了過去。

  恨海一嫗雖然受了重傷,但她內力深厚,經聶雲飛內力一催,登時悠悠的又醒了過來。

  只見她哇的一聲,又復噴出了一口紫黑的血塊,但人卻因之更加清醒了一些。

  公羊子雙目呆直,沉聲道:「九瓣梅,你……還有什麼話說?」

  恨海一嫗咬牙道:「沒有話說。」

  公羊子沉默了一下,又道:「九瓣梅,我終於殺了你!」

  恨海一嫗平靜地道:「這樣最好,我死得心安目瞑!」

  公羊子大叫道:「為什麼你要安心,為什麼你不恨我!為什麼……」

  恨海一嫗咬牙道:「我愛你……」

  公羊子像發瘋一般地叫道:「你不能說這句話。」

  恨海一嫗苦笑道:「為什麼我不能說,為什麼我不能愛你……」

  她喘吁了一陣,又叫道:「公羊子,我做法也許不對,想當年我確實在你和呂無瑕之間挑撥過,我千方百計的破壞你們,也只有一個原因,我愛你……」

  公羊子像鬥敗了的一頭公牛,咬牙叫道:「你不能說這句話,為什麼你還要說?」

  恨海一嫗嘆道:「我說錯了麼,我說的是真話,我撒過很多謊,但這句話卻是實話,我一生中沒嫁過人,沒想過另外的任何男人,到老到死,我還是想著你,公羊子,你雖然殺了我,我仍然不恨你,我仍然覺得心安,還不夠說明這一切麼,還不夠說明我愛你麼,公羊子,你……你自己去想想吧!」

  儘管她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女人,但在她垂死之前還是這樣癡心的向她一生中唯一愛過的一個男人訴說衷曲,這情形也不能不使人惻然心動。

  聶雲飛只覺鼻頭陣陣發酸。

  彤雲仙子也把頭轉了開去。

  場中沒有一個人開口,他們可以清楚的聽到恨海一嫗與公羊子的喘息之聲,那聲音有些像利刃,在戳著每一個人的心胸。

  終於,只聽公羊子嘶聲道:「九瓣梅,你雖然心安,但我卻不心安!」

  恨海一嫗苦笑道:「那是你的事,我已經老到不能再老了,也就要傷重而死了,我不能不把內心的話說個清楚……」

  聲調一慘,又道:「也許老天對我的安排還算公平,叫我垂死之前見到你,而且又是死在你的手裏,我覺得安心!」

  公羊子聲調嘶啞地道:「還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吧!」

  九瓣梅幽幽地道:「你願意聽麼?」

  公羊子喃喃地道:「我聽,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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