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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朱磊為人行事,都很乾脆,他話一說完,留下幾十兩銀子,約好會面方式,立刻出門而去。

  郭南風回到香堂時,不過黃昏光景,照道理說,五天假期尚未過完,香堂裡應該冷冷清清的才對。沒想到,他一走進裡院,便知道堂內發生事情。

  這座香堂全部四十六人,這時裡院聚集了差不多三十多人,三五成群,分在院內各處,好像在私議一件什麼大事。

  和郭南風同住一間寢室的那位羅香主也在其中。

  郭南風走過去,那位羅香主朝他使了個眼色!意思要他不必多問,等會兒回到房間,他自會源源本本說給他聽。

  晚上,開完飯,回到寢室,羅香主主動告訴他:有個叫顏國修的「同學」,今天在一家酒樓喝醉了,跟幾名當地的混混起了爭執,結果便打了起來。

  談到打架,來到這座香堂的青年,當然都有幾手,結果那些混混當然吃了大虧。

  「結果有人告到堂裡來了?」

  郭南風探口氣。

  「那倒沒有。」

  羅香主道:「過年期間,喝酒、打架、鬧事,鹿邑平常得很,誰打輸了,算誰倒楣,到哪裡去找人告狀?」

  「那麼——」

  郭南風有點迷惑道:「出了什麼事?」

  羅香主道:「只怪那小子不該信口開河,泄了幫中秘密。」

  郭南風道:「哦?」

  羅香主道:「小子不知道是真的喝醉了,還是有意顯威風?聲稱他是中原第一幫的人,打死人跟打死一條狗沒有什麼兩樣,有種的就到堂裡來找公道!」

  郭南風道:「一個人在氣頭上,說這些也沒有什麼啊!」

  羅香主道:「沒什麼?嘿!本幫在目前還是個秘密組織,尤其鹿邑的這座第三香堂,便是秘密中的秘密。他小子這一嚷嚷出,給河洛地區其他幫派知道了,如何得了?」

  郭南風歎了一聲道:「這樣說來,的確不該——堂中打算如何處罰他?」

  「這個嘛,就很難說了。」

  羅香主含混地道:「這種事,一向是丁堂主做主,處罰輕重,就要看這小子的造化!」

  郭南風想到那位丁堂主的外號,不禁暗暗打了個冷戰。據他所知,一班青年人投到這座中原第一幫來,多半是因為生活不如意,夢想平步青雲,短時間便能發大財,才半清醒半迷惑地投到這個幫派來的,如果因為一言而賈禍,甚至落個身首異處,豈不太可悲,也太殘酷了些?「那位顏同學如今在什麼地方?」

  「你想去看望他?」

  「他是個犯了重罪的人,我跟他又沒有什麼交情,幹嘛我要去看他?」

  「你有這種想法就對了!」

  羅香主高興地道:「看在他是總舵的情分上,依幫規處置之前,應該先向總舵請示一下,否則,嘿嘿!………」

  否則怎樣?聽羅香主的語氣,當然是殺無赦!

  請示總舵又如何呢?幫規是總舵訂立的,當然不能為了一個新人,輕易壞了規矩。所以,歸根結底,這位姓顏的同學,還是難逃一死!

  為了生活投入中原第一幫,為新年期間喝醉了酒,一條年青而寶貴的生命,就將要斷送了!

  郭南風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這座香堂待下去,何不藉此機會,做個了斷?

  他岔開話題,笑問羅香主道:「想不想念小白菜?」

  「小白菜」是後面窯子裡,那個生得矮矮胖胖的姑娘的綽號,一聽郭南風提起小白菜,羅香主的精神就又來了。

  「怎麼?」

  羅香主眯起眼睛道:「你小子心又癢了?」

  「這玩藝兒挺會上癮的。」

  郭南風笑道:「橫豎今天才大年初四,如果羅座有興頭,這個,嘻嘻——我小郭奉陪就是!」

  兩人從後角門走出來,後街上一片冷清,住戶門縫中,不斷傳出搓麻雀的聲響和嘻笑聲,年節尚未過完,人們仍在歡樂之中。

  拐進那條花街,郭南風低聲道:「這新春年頭,我們堂主做何消遣?」

  羅香主笑道:「消遣?嘿嘿!別人不消遣他,就夠他的運氣了。」

  郭南風一怔道:「誰敢拿他消遣?」

  羅香主笑道:「他原有一大一小兩個太太,去年秋天,又從州弄來一個,三個人三張床,老的如狼似虎,小的夕無虛渡,難免不要了他的老命才怪!」

  郭南風才算弄清羅香主所謂「消遣」的含議。不禁也笑了起來道:「我們丁堂主笑眯眯的,人挺和氣,看起來也夠歲數了,幹嗎自找麻煩,要討三個老婆?」

  羅香主笑道:「人各有志,誰也勉強不來,他就喜歡這個調調兒,你有什麼辦法?」

  郭南風笑笑,沒有開口。今天晚上,他還是老方法,等羅香主和那個叫小白菜的姑娘進房之後,他又把那四個年紀較長的姑娘找去堂屋裡一起喝酒。這次他藉口耍錢贏了,一人賞了一兩銀子,幾名粉頭皆大歡喜她們做夢也想不到,在這位年青嫖客身上,兩次陪酒,競幾乎賺到了她們一個月的淨收入,而這位年青的客人,卻連汗毛也沒有碰她們一根。在郭南風心底只有暗暗的歎息:苦命的娘兒們,能幫你們,這是最後一次了,但願你們走好運,早日從良嫁人!

  今晚,由於他懷有心思,便在喝了兩壺酒後,提前「裝醉」。酒醉了便要一人提前回「家」,是他的老規矩。所以,他悄悄離開那家妓院時,那幾個粉頭除了一再稱謝,沒有一個想把他強留下來。回到香堂,他悄悄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打了個小包袱,套在臂上,便往東廂後面的偏院走來。這裡是香堂裡的柴房,也是整座宅子裡唯一可能拘留犯人的地方,偏院的柴門虛掩著,裡而有燈光透出,他走進去,立即有人問道:「誰?」

  「是我。」

  「你是誰?」

  「本堂同學。」

  「進來幹什麼?」

  「奉羅香主之命,來探望白天拘進來的那個顏同學。」

  「堂主交代,誰也不許進來!」

  郭南風一面講話,一面走向有燈光的那間小房間。

  不待他走過去,已有一位令主模樣的壯漢出來擋住他的去路。

  香堂裡一共只有四五十人,平時開飯集會時,當然都已見過面。

  郭南風雖然喊不出那漢子的姓名,卻知道他是膳房裡的一名兄弟,在第三香堂裡的地位雖然不高,人卻長得粗粗壯壯的,很有幾分「賣相」。

  那位兄弟,當然也嘁不出郭南風的名字。

  他瞪著郭南風,很不高興地道:「告訴你不許進來,為什麼偏要進來?」

  郭南風笑道:「有人報告羅香主,說你躲在這裡偷酒喝,所以叫我藉口探望顏同學,來看看有沒有這回事。」

  「放你媽的屁!」

  那漢子怒道:「就算老子真想喝酒,也不管羅香主的事,也輪不著你小子來查問!」

  「你酒喝多了,開口亂罵人,該躺下來休息休息了!」郭南風笑道:「這裡只有你一個人,大家倒也方便。」

  那漢子聽不懂郭南風話中之意,直翻眼皮道:「是我喝醉了,還是你小子喝醉了?」

  郭南風笑道:「明天天亮後,你就知道了。」

  他不理那漢子一股驚愕的表情,倏而出手,在那漢子肩上一拍,又將那漢子撥轉身子,點了那漢子的昏睡穴,然後提進屋將那漢子放進門扇後面。他很快的在屋子後面一個小房間裡,找到那個違犯幫規的顏國修。顏國修坐在一堆枯草秸上,已上了手銬腳鐐,愁眉苦臉的呆在那裡,顯尚不知自己犯了幫中的死罪。郭南風走過去,用勁扭斷了他的鐐銬,顏國修大驚道:「嗨!老弟,你好大的氣力!」

  郭南風笑道:「我的氣力若不夠大,你的一條小命就完了。」

  顏國修愕然道:「我只不過喝了一點酒,又沒有犯死罪,做什麼你要說我………」

  郭南風笑道:「走吧,兄弟,你對這個中原第一幫知道得實在太少了,等你弄清楚犯了什麼罪,一切就來不及了。」

  走出偏院,前面忽然有人提著燈籠走過來。郭南風將顏國修拉去一邊,匆匆塞了一塊銀子過去道:「去隨便找個小生意做做,以後別往幫派中鑽,這邊的事,由我處理,我是江南郭南風!」

  顏國修受了這番驚嚇,話也沒聽清楚,便抖索著接了銀子,急步而去。兩個提燈籠的人,見前面有人影晃動,立即停下腳步喝問「前面是誰?」

  郭南風目光銳利,已看出來的兩人是堂中兩名令主,當下從暗處走出,迎了上去道:「是我,跟羅香主住在一起的郭同學。」

  先前發話的那名令主道:「這麼晚了,不去睡覺,鬼鬼祟祟的在這裡幹什麼?」

  郭南風又向兩人攏近一步道:「正在等人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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