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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郭南風承認這女人的確很動人,但毫不欣賞這婦人的挑逗。

  他很率直地道:「萬鳳幫其實並不能算作江湖上的一個幫派,而只能說是一個帶有慈善性質的事業團體,如果不是為了施捨和贊助,他們恐怕很不習慣有人去打擾。」

  杏花三娘含蓄地笑了笑,道:「郭俠的意思我懂,也會照辦,明天上路時,你們會發現跟著我的,只有兩個男人,他們都已五十多歲,是我的兩名轎夫。」

  原來她趕了一天路,是坐在轎子裡趕的!

  朱磊對這位標緻的女人,慢慢感到厭惡起來,他對杏花三娘道:「三娘姑娘,剛才聽到有人替你叫酒菜,你不擔心酒菜冷了會變味?」

  這是一種很明顯,也很不講求技巧的逐客令,可是,杏花三娘聽了一點也不在乎。

  她朝桌上的冷酒殘羹掃了一眼,轉向朱磊笑道:「兩位喝夠了沒有?要不要再到我房間裡去,大夥兒熱乎熱乎?」

  這當然又是「一語雙關」,而且相當下流!

  朱磊臉色—變,本想再說什麼,郭南風連忙攔在前面說道:「時間不早了,謝謝杏花姑娘美意,咱們明天路上再聊吧!」

  杏花三娘這才盈盈起身,回眸一笑,轉身婀娜而去。

  朱磊上前將房門閂得緊緊的,恨聲道:「真不要臉,世上只有嬉皮賴臉的男人,想不到也有這種不知羞恥的女人。」

  郭南風表情沉重地道:「阿磊,你少發脾氣,事情恐怕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以為這女人只是個風流淫蕩的貨色。」

  朱磊哼了一聲道:「我當然知道她會武功,就算她是江湖中人,又怎麼樣?」

  郭南風緩緩搖頭道:「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女人會不會武功。」

  朱磊走來炕前道:「那你擔心的是什麼?」

  郭南風輕輕皺了一下眉頭道:「你知道的,江湖上一向忌諱三種人:僧尼、女人、乞丐,而這女人自稱杏花三娘,其實說了等於沒說,我們別說她的師承武功,甚至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我真懷疑她急急帶人趕去靈璧,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9」

  朱磊細細一想,果然覺得事情有點怪異,並不像他所感受的,只是這女人言行上的不正經。

  他碰上這一類傷腦筋的問題,經常都是一個相同的反應:「依你看,這女人的真正目是什麼?」

  郭南風沉吟道:「依我看——靈璧萬鳳幫生活清苦,成員單純,應該沒有什麼可覬覦的,不知道會不會是為了上一代的恩怨。」

  朱磊為人熱忱,一向胸無城府,聞言毅然道:「這樣好不好?

  老三,萬鳳幫目前只有蔣素芬在,我就辛苦點,連夜趕回去,找蔣素芬問個清楚,明天你陪著這女人上路,大家說話方便些,你再套套這女人的口氣,看看這女人趕去靈壁是否另有用意?」

  郭南風歎了口氣道:「這雖然是個笨法子,只好辛苦你一下了。」

  第二天上路,杏花三娘果然將那些隨從打發得乾乾淨淨,只留下兩名上了年紀的老轎夫。

  他見郭南風身邊也少了個朱磊,不禁相當驚奇。

  郭南風向她解釋道:「我們三人,雖然是結義兄弟,但在興趣上,卻有很大的差異。老大沉默寡言,行事穩重,老二生性風流,不拘小節,昨晚他喝醉了酒,說蚌埠是個大地方,離這裡只有五、六裡路,他要趕到蚌埠去過夜……」

  杏花三娘道:「他不去靈璧?」

  郭南風道:「這一帶他比我熟,我又不能管他,只好由他去杏花三娘點頭,並沒有追問朱磊半夜趕路去蚌埠做什麼,而神色之間,反有一股喜悅之意,顯然她對朱磊也沒有什麼好感。

  郭南風跟著轎子,走沒多遠,杏花三娘忽然吩咐轎夫停下。

  她走出轎門,向郭南風笑道:「我坐轎子你走路,這樣不太好吧?!」

  郭南風道:「我走路走慣了,你坐轎子也坐慣了,這樣有什麼好不好的?」

  杏花三娘笑道:「這樣叫人看起來,有點像鄉下夫婦新婚回娘家,我看我還是陪你—同步行,邊走邊聊,比較有意思。」

  郭南風道:「那豈不是太委曲了杏花姑娘。」

  杏花三娘媚眼一拋,掩口低聲吃吃道:「那你就想個方法補報我好了。」

  郭南風心頭微微一蕩,竟有點把持不住,他止不住有點後悔,覺得先讓朱磊趕靈璧造成他一個人面對這女人,實在是下下之策。

  為瞭解窘,他岔開話題,實指著那頂轎子道:「這頂轎子怎麼辦?」

  杏花三娘笑道:「那麼多人,我都打發了,一頂空轎子,還不好處理?叫他們兩個人,什麼地方抬來的,就抬回什麼地方去就是了。」

  郭南風知道光怕事也不是辦法,決定跟著這女人周旋到底,看這女人還有什麼手段。

  兩名轎夫打發掉了,兩人重新開始並肩步行。

  一路上,兩人邊走邊談,但談的都是些言不及義的閒話,她問郭南風揚州的風月,郭南風告訴她:揚州的小吃很有名,洗澡也是一種享受。其他方面,他只去過瘦西湖兩趟,景物多遭破壞,與傳說及想像中,差得太遠。

  杏花三娘想問的,當然不是這些。

  可是,郭南風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總是答非所問,杏花三娘限於自己是個婦道人家,當然不便追究下去。

  郭南風也問了她一些江湖中事,並趁機請教她的師承門戶,想瞭解她的身世和出身。

  杏花三娘的回答,也跟打太極拳一樣,東推西擋,沒句真話。

  她說她是湖北黃梅縣人,自幼跟隨一名師太習武,長大接掌父親的木業行,曾到湖南辰州去過幾趟,如今跟隨她的這些男人,便是行中的師父,大家都很尊敬她。

  總而言之,她說了很多,好像說得很詳細,但從頭到尾,沒有一句是郭南風想要問的話。

  從杏花三娘的談話中,郭南風只隱約聽出了一件事,這位杏花三娘顯然沒有嫁過人,杏花是她的小名,三娘是姐妹排行,如此而已!

  郭南風知道這位杏花三娘口風很緊,說話技巧也很好,要想探查她的底細,真如蜀道之難行,難於上青天!

  兩人中午到達蚌埠,飯後繼續上路,傍晚抵達一個離孟澗湖不遠的小鎮,兩人知道再下去很難在天黑找到歇宿的地方,便在小鎮上落腳住下。

  一對素不相識,而且各懷心機的青年男女住進同一家客棧裡,實在非常尷尬。

  這時,表現得落落大方的,反而是杏花三娘,似乎郭南風無論怎樣安排,她都無所謂。

  郭南風身為男人,做事不能沒有個決斷,為了不著痕跡,而又能劃清男女界線起見,他向茶房要了兩間相連的房間,杏花三娘沒有任何意見,郭南風的決定,她都欣然依從。

  這家客棧不供應酒食,有錢的客人要吃喝,都在自己的房間裡,兩人可以分開來住,用餐也分開來,自然不像話。

  杏花三娘一向鋪張慣了,出手非常闊綽,依郭南風的意思,叫兩碗排骨面,每人加個鹵蛋,也就夠了。

  而杏花三娘卻拿出整塊銀子,吩咐店家叫酒又叫菜,比上館子點的酒菜還豐盛。

  郭南風不便阻攔,只是暗暗提醒自己,酒要少喝點!

  酒菜來了,兩人邊吃邊談,郭南風又問對方這次趕去靈璧的用意。

  杏花三娘喝了兒杯酒,雙頰紅潤,更見嬌媚,人也格格地笑個不停,仿佛已完全對郭南風鬆懈防範之心。

  她說,這次去靈璧的用意,實在不願也不便向人提起。

  經過郭南風一再追問,她最後還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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