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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大蛮牛张天柱刚到牛粪岛不久,慑于赵霸天的名气,本来相当害怕,颇想夺门一走了之,四妾朱玉娘这时冷冷地发话了。

  “当强盗的人,富贵都是性命换来的。”

  她问大蛮牛:“谁该怕谁?什么事不能一刀解决?”

  大蛮牛如醍醐灌顶,顿时领悟。

  对了,他往哪里跑?

  陕西方面,官府正在通缉他,如果他再从这里逃出去,又多个赵霸天不放过他,他这样跑跑跑,跑到哪一天为止?

  哪里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所?

  什么事不能一刀解决?

  赵霸天的武功本来就不如大蛮牛,加上酒醉之际,神志迷糊不清,连走路都走不稳,哪里还是大蛮牛张天柱的对手?

  赵霸天这样被解决了,尸体被当场剁碎,洒人湖中喂了鱼。

  第二天,大蛮牛就装作若无其事,赵霸天则不知所之,音讯杳然。匪群不能长久无主,大蛮牛不久后便被匪徒推举为新头目,他接管了赵霸天的基业,也接收了赵霸天的几房姬妾。

  只有大老婆蔡氏夫人,因为年纪大了,又长年吃斋念佛,不理山寨中事,越大蛮牛付了一笔银钱,着人把她送到庐江乡下去郭南风对巢湖并不陌生。

  当初,巢湖二十八宿为了扬名立万,想找他这个快刀郭南风斗一斗,结果被朱磊代劳,冒充他的身份,一举杀了二十七人。

  不过,当时他对巢湖的情形还是不太清楚,像赵霸天和大蛮牛这种角色,当然更不在他的眼里。

  现在,林白玉既然要把巢湖中土匪清一清,当然得从目前名气最大的大蛮牛下手。

  巢湖南边有个小镇,叫珍珠港,据说在早年,这里曾经有人发现一颗蚌珠,由州县呈献皇帝,经皇帝赐封而得名。

  珍珠港为巢湖鱼货的主要集散地,地方虽然不大,市面却极繁荣。

  一些心肠阴狠的商人,为榨取渔民间有限的收入,相继在附近设立了酒肆、烟窟、妓馆、旅店等诱人消费的行业。

  这里的各行各业,均按营业收入状况,每月向大蛮牛缴交一定的数额,比政府征收厘捐还来得彻底。

  大蛮牛靠了这笔积少成多的收入,养了五六十名部属,生活过得相当富足而安逸。

  自从巢湖二十八宿被消灭之后,他在巢湖“一枝独秀”,更没有人敢来惹他这条“蛮牛”了。

  林白玉扮成男装,与郭南风兄弟相称,他们投宿在镇上一个小客栈里,准备先了解一下牛粪岛上的情形,再决定清剿方式。

  林白玉虽然贵为一帮之主,年纪也二十好几了,有些地方还是一副孩子脾气。

  第二天,她跟郭南风参观了渔市场,还买了几条连巢湖也罕见的连花鱼,带回旅店烹煮,作为下酒之物。

  午后,天气暖洋洋的,郭南风想小憩一下,等天黑后再去打听牛粪岛的情形。

  林白玉不知从哪里想出的主意,一定拗着郭南风陪她去看看赌场,因为她从小到大,还没有看人家赌过钱,想看看赌博的魅力究竟在哪里,竟有那么多人沉迷此道,常为嗜赌而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在这种以渔民为对象的赌场,当然不会高级到哪里去。

  郭南风吩咐她换穿了一套流里流气的夹褂裤,摆出一副二流子不务正业的样子,然后带她到港后一条小巷子里,进入一户人家。

  进入低矮的屋槽,里面闹哄哄的,挤满一屋子人。烟味、酒味、鱼腥味,中人欲呕。林玉白潇洒不起来了,眉头皱了皱,便想转身退出。

  现在,转到郭南风“整”她了,一把拉住她的衣袖,低笑道:“入宝山,空手回,怎么可以?是你要来的,既来之,则安之,来了不看个清楚,岂不对不起自己?”

  林白玉“狡”辩道:“聪明的看一眼,傻子看到晚。我来过了,也看过了,再看下去有什么意思?”

  郭南风笑道:“你还没有看到赌钱迷人的地方。”

  林白玉道:“你回去说给我听,也是一样。”

  郭南风道:“很多事情,只可意会,无法言传,赌博也是一样,用嘴说怎么说得清楚?”

  林白玉看出他是故意要自己受点罪,便改变主意,装得很大方地道:“看看——也没有什么。你当我不敢?笑话,我不但看,还要下注呢!”

  她接着又问道:“这里赌什么?如何下法?怎样分输赢?”

  郭南风忍住笑说道:“跟你解释,一时也说不清楚,被别人听到了更会笑话。总之,你跟着别人一齐下注,别人赢,你就赢,别人输了,你也一样。这样还不够简单明了?”

  林白玉点点头,只好照办。

  他们挤入人群里,当庄的是个烟鬼子,脸孔黄黄的,手指头也是黄黄的,唯一有血色的地方是一双跟睛。

  他今天的庄似乎不怎么顺利,这种人人穿夹衣的天气,他额角上居然冒出了汗珠子。

  他身旁站了个帮手,那个帮手不是替他照顾赌注,而是替他装旱烟。烟装好,点着了,他歪着脖子吸两口,然后便忙着吆喝,打骰子,开门,分牌。

  庄家的牌抓到自己面前,再歪着脖子去吸两口烟,然后一边咳嗽,一面滴滴答答的快速翻牌瞄点子。

  庄家的手法纯熟,就算有人站在他的后面,他那闪电般翻来翻去的动作,也恐怕很少有人看得出他抓的究竟是什么点子。

  林白玉站在庄家对面,占的是“天门”。

  押牌九的老行家,除非开出特殊的牌,一向都不怎么注重天门。所以,一般赌牌九的场合,天门上的注子经常都是稀稀落落的。

  林白玉虽然不懂牌九怎么赌法,但她毕竟是个聪明人,郭南风教给她的方法,她运用得很好,人家赢她赢,人家输她输,只须动作慢一步,时时注意别人如何行事就行了。

  这种赌法,等于驴子戴着眼罩拉磨,只知道踏着一定的步伐往前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当然一点意思也没有。

  林白玉押了五六把,庄家手气忽然转好,吃多赔少,林白玉虽然只输了两吊多钱,但兴趣已经完全没有了。

  她正想收手,要郭南风陪她回去,忽然发现她身边的一个汉子叹了一口气,也停止了继续下注。

  林白玉望了那汉子一眼道:“这位老大哥,这一注你不下了?”

  那汉子尴尬的苦笑了一下道:“钱全辅光了,拿什么下?”

  林白玉一个女孩子家,生平从来没有进过赌场,既不懂牌九怎么赌法,也不懂赌场的规矩。

  她见那汉子长相老实,只想到这汉子家中如果有老婆孩子,钱输光了怎么办?却没有想到这种坠落的地方,正经人根本不该涉足。

  “我先借你两吊,赢了再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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