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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郭南风说好,便也跟大伙儿挤在一起,一注一小叠铜钱,一起凄热闹。

  这群汉子之中,有一个叫武老二的,因为多喝了点了酒,又赢了点钱,话便显得特别多。

  他谈的都是自己的经历,全都跟饮食男女有关,措词粗俗诙谐,常常引起哄堂大笑。

  “有一年我在山西挖煤。”

  武老二掷了一把四五六之后道:“那年头赚钱真容易,一天煤层敲下来,足足可领四十多枚大钱,四十多枚大钱,当然不算什么,可是那年头钱大啊,烧饼两个小子儿一枚,当十大钱可买烧饼五枚,一顿一枚大钱的烧饼,你吃得下?”

  听的人都露出羡慕之色,武老二说得更有劲了:“那时候,大同府一带的窑姐儿,就欢喜赚咱们矿工的钱,八枚大钱住一夜,混熟了还管二顿饭,当时就有个叫梅香的小妞儿………”

  一个帮徒接口道:“就长得跟铁娘子一样?”

  大概他这故事已说了不止一遍,很多同伙都耳热能详,现在这名伙伴拦头一棍,其他的汉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武老二兴头没有了,敲敲海碗碗边道:“喂喂,轮到哪个倒霉的当庄,大家快下注啊,别耽误了庄家的一二三啊!”

  掷骰子掷出一二三,算是最小的点子,当庄的掷出一二三,则下家免掷,一律通赔。

  他这一嚷,大家又笑了。

  接下来轮庄的大汉是个酒糟鼻,那汉子在海碗里“炒”了一下骰子,带笑骂道:“武老二除了在景阳岗打过一只病虎外,从没干过一件好事,说部上说他不近女色,你们猜是为了什么原因?”

  有人问道:“为了什么原因?”

  酒糟鼻笑道:“就像我们这位武老二不敢去碰铁娘子一样!”

  那人道:“老二不武?”

  酒糟鼻大笑道:“完全答对!”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时,被取笑的武老二忽然神色一怔,起身朝门口深深一躬道:“鲁香主好!”

  众人大惊失色,说笑话的那个酒糟鼻大汉,更是面色如土。

  大家急急转过身去,可是,门口空空如也,鲁香主在哪里?

  大家再朝武老二望去,武老二已从容坐下,缓缓道:“鲁香主说了,薛荔枝出言无状,罚他掷个一二三,下次如再信口开河,按帮规严惩了!”

  大家这才知道被武老二耍了,笑骂了一阵,才又继续赌博。

  郭南风跟这些帮徒胡混了一夜,一丝倦容也没有,大家都称赞他要得,是块一等一的好材料。

  第二天,大年初十,花和尚发给他五两银子,叫他在开封城里玩几天,预定过了元宵节,再送他到一处秘密地方去受训,然后视成绩如何,加以录用。

  郭南风一出总帮大门,便发现身后有人跟踪,碰上这种情形,他虽不感觉意外,却不由得有点为难起来。

  他本想去天香楼跟朱磊会面,照现在情形看起来,当然不太合适。

  郭南风信步前行,心中暗暗盘算,不料他心神不定,竟因而惹出了一个大麻炳。

  前面说过,开封是座古都,如今虽然已成历史陈迹,但城中依然有些先朝世家,仗着祖宗余荫,过着不忧衣食的生活。

  这些纨绔子弟,仗着衣食花用不愁,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便是竭思殚虑,如何打发日子,当然是愈新鲜愈刺激愈有意思。

  尤其碰上过年过节,这批世家子弟,更是带着大批随从,鲜衣怒马,招摇过市,以惹人侧目为乐。

  郭南风走在大街上,当然不会想到这一点,他走着走着,一行快马,突然自长街那头得得而来。

  等他警觉,想要闪让,已经来不及了。

  为首一匹乌云盖雪的黑马,迎面冲来,郭南风急切间不及转念,向右一侧,右肩着地,侧翻过去,仅仅以身免。

  这种惊险场面,当然属于纵马者不是。大街乃人行之道,如何可以纵马驱驰?

  可是,事有不巧,这边郭南风虽然受了惊吓,而冲过来的一人一骑,受的惊吓却更大!

  那匹品种不错的宝马,大概久疏训练,蓦见有人从身前翻滚而过,竟一声长嘶,双蹄并举,人立而起。

  它这样一来,马背上的骑者,当然受不了。

  只听一声惨叫,一名狐裘少年,应声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后面跟随的七八名大汉,骑术都不错。眼看情况不对,一声大喝,勒住马疆,只是马踩倒步,骑者身形晃动,却没有人重蹈覆辙,从马背滚落。

  不过,他们护卫的,显然都是前面那位狐裘少年,少年受惊落马,他们也慌了。

  指顾之间,那七八名大汉,一个个滚身而下,一齐奔向那坠马的狐裘少年。

  坠马的狐裘少年坐在街心,脸色发白,尚在喘息,他指着郭南风,断续地道:“我没有受伤……不过……这……这小子太可恶了,应该……应该……给他一点教训……”

  立即有人咬牙切齿地道:“对!少爷说得有理,该过去把那家伙教训一顿!”

  接着,两三个壮汉搀扶起那名少年,另外的四五名壮汉,便都目含怒意,向郭南风走了过来。

  现在,郭南风感到为难了。

  他当然不会把走过来的这些壮汉放在眼里。可是,在他身后,还有中原第一帮的人,他说过他不会武功,刚才他闪避马匹,还可以推称情急生智与武功无关,等下要是动起手来,他又该如何处理?

  只挨不还,等于无故受辱,他为什么要受这个纨绔弟子的窝囊气?

  若是还了手,行家眼里不揉沙子,又该怎么解说?

  那些纨绔子弟的随从,显然都是练过几天的护院之流,转眼之间,便将郭南风团团围住。

  郭南风为了不让身后那些第一帮弟子瞧轻自己,当然不能过分示弱,因此他身躯站得挺直,一面筹思着应对之策。

  一名中年汉子走出一步,指着郭南风怒声道:“你走路带不带眼睛?”

  郭南风抱拳拱了手道:“对不起,这是凑巧。我闪让得不够快,你们公子的马也跑得太急了,幸好两下都无损伤,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另一名年青汉子抢着怒喝道:“放你妈的屁,惊吓了我们公子,嘴还这么硬,张头儿,揍他!”

  另外几名汉子,一个个摩拳擦掌,不由分说,一拥而上。

  一个手快的,已把郭南风衣领一把叼住,眼看着便要饱以老拳。

  就在这时候,大街那头,忽然有一人撩着长袍下摆,一路飞奔而来。

  郭南风闪目一瞧,心中不禁大喜。

  原来飞奔而至的人,正是朱磊。

  郭南风挺立不动,飞快的朝朱磊使了一个眼色,他想朱磊应该明白,他现在处境不同,无法出手,希望朱磊能为他解围。

  朱磊冲过来,口中大喝道:“‘乌沙衣马泥’?”

  “什么叫做‘乌沙衣马泥’?恐怕就是朱磊本人,大概也不知道。”

  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倒很适合朱磊现在的身份。

  “胡人”说“胡语”,本来就很少有人听得懂,这些护院弄不清楚,当然可以原谅。

  揪住郭南风衣领的那名汉子扭头大喝道:“管你妈的屁事?”

  朱磊口喊一声:“‘洗格路’!”

  一个巴掌,便朝那汉子掴了过去!

  “洗格路”当然也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但很像一句骂人的话,倒是逼真之至。朱磊一旦出手,那汉了当然闪避不开,其他那些汉子,见朱磊动租,有了出手的借口,便一齐冲着朱磊挥拳踢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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