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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銷魂娘子只說了這麼一句,既未交代去哪裡,亦未說出看誰,那名使女卻能領會主人的旨意,頭一點,什麼也沒有問,便向于夫子等人住處如飛而去。

  不一會,小玲喘息著回報導:「不好,報——報告娘娘,據那邊的人說,文少俠自上午離開以後,根本就沒有再到那邊去過。」

  銷魂娘子芳容一變,失聲道:「怎麼說?」

  銷魂娘子一語甫畢,門外有人冷冷接口道:「那小子大概是溜掉了,擔任北邊出口警衛的胡司事和張司事均已遭人擊斃,二人死時,臉上均帶著驚訝表情,似乎敵人身手之高,遠出他們意料之外一般,請解上護法從速追緝。」

  銷魂娘子臉色鐵青,霍地起身揮手道:「小玲取兵刃來!」

  銷魂娘子這廂剛自椅中站起,外面工地上已然傳來一片急蹄,接著有人於馬上大呼道:「奉幫主法諭,請解上護法即押文少俠回宮,馬上起程,不許片刻稽延!」

  呼聲傳來,銷魂娘子臉色頓時灰敗如土,櫻口微張,眼光發直,終於咚的一聲向後昏倒過去。

  ▼第十七章 步步危機處處過

  紅日西墜,天色漸漸灰暗下來,在天龍古堡前面那片空地上,一名頭戴寬邊斗笠的灰衣人盤坐著,一動不動,恍若一座彫像,這名灰衣人由朝至暮,在這兒已經坐了整整一天了。

  在灰衣人身旁不遠處,這時正徘徊著另一名生相極為怪異的瘦削漢子,只見此人年約四旬出頭,五旬不到,荔子鼻,蒲包嘴,一雙眼珠又黑又小,活似兩盅白米飯上放的兩顆小烏豆,一雙一高一低、一疏一密的陰陽眉,無時無刻不在聳落不已,是的,此君不是別人,正是十三奇中那一「爪」,鬼爪抓魂手丑義鳴!

  很顯然的,鬼爪抓魂終於將斷腸簫纏住,並且帶來魔幫大門口,準備以一角金谷寶圖換取失陷魔幫諸人的自由了。

  這時只見鬼爪抓魂一面焦躁而盲目地踱著,一面自語般在灰衣人身邊不住嘰咕著:「我說怎樣?世上事,總是這樣的:有好心必有好報!你老兒來時愁眉苦臉的,滿肚子不願意,那裡想到,裡面竟有著你自己的寶貝兒子——唉唉,腿都站酸了,加上從早到晚滴水未進,奶奶的,我醜鬼佩服,還是你這老兒沉得住氣,挺在那裡就像死人一般——喂,文老兒,我說呀,咱們就他媽的進去擾他們一頓,難道還真的擔心會給他們毒死不成?」

  灰衣人聽如不聞,仍然一動不動的端坐著,鬼爪抓魂搔搔耳夾,聳聳肩,搖頭一嘆,只好負手轉身走開。

  就在這時候,古堡那兩扇鐵門突然呀的一聲打開。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天龍幫副幫主:九疑一絕計生皇。在九疑一絕身後,另外跟隨著七八名香主、護法等身份的高級幫徒。

  九疑一絕於來至斷腸簫身前丈許處停下,洋芋腦袋一歪,嘎聲乾笑道:「文兄真的不肯賞臉進去坐坐麼?」

  他見端坐著的斷腸簫毫無反應,笑意略斂,皺眉接著道:「一個人的名聲真是壞不得,如所周知,我計某人以往的確喜歡用點心計,可是,在你們二位面前,我計某人敢嗎?只有天曉得,我計某人如此三番兩次的慇懃相邀,實實在在是出於一片誠心,你們二位想想看,我計某人設非以誠相待,又怎肯僅憑你們一句話便將花雲秋他們放得乾乾淨淨?直到目前為止,我可連那一角寶圖生做什麼樣都還沒有看見呢。是的,你們二位耿耿於懷,也許是因為被釋諸人之中少了一個鬼斧神工的關係,可是,我計某人不是早就發過誓了麼?

  「趙老兒的確是自己溜走的,也不知道那老兒是使的什麼手法,身上道具雖抄得一件不存,最後那些拇指粗細的牛筋仍給一根根爛斷,如有半句謊言,天誅地滅!」

  端坐的斷腸簫,依然一動不動。

  鬼爪抓魂緩緩踱過來定身代答道:「老計,謝謝,你這番美意咱們心領就是了,千百句做一句說,只有一件事才是咱們這位文老兒所關心的,就是咱們那位束玉老弟究竟還要多久能夠見到人?你計兄知道的,咱們已經在這兒熬了一整天啦!」

  九疑一絕連忙拍胸道:「一句老話:保證在天黑以前交人!天黑了,如果仍舊交不出人來,就算我姓計的倒霉,寶圖還是你們的,已經放掉的人算是白放!」

  鬼爪抓魂抬頭望望天色道:「太陽已經下山啦!」

  九疑一絕趕忙接著道:「是的,但是天還沒有黑,我說天黑以前就是天黑以前——」

  九疑一絕語音未竟,身後忽然有人低呼道:「那邊來的,不是快馬王九麼?」

  九疑一絕大喜接道:「我說如何——」

  突然,九疑一絕說不下去了,臉上笑意盡消,臉色也一下變得極其難看起來。

  一匹快馬穿林疾馳而至,但是,來的僅有這麼一人一騎。

  奉命提人的快馬王九是個黑皮中年漢子,這時一個衝刺,來到廣場上,人自馬背一躍而下,喘息著跪地復命道:「報——報告副幫主,那——邊——出了岔子,神機解上護法有虧職守,業已自縛待罪,由熊下護法押著,馬——馬上便到。」

  九疑一絕呆如木雞,意外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最後還是身後一名香主喝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不能說得詳細些麼?」

  快馬王九直起腰來,連喘好幾口大氣,方纔結結巴巴地接著說道:「詳細經過小的也不怎麼清楚,小的到達時,那位文少俠早已不知去向,而解上護法則因情虛昏倒在地,據熊下護法說,文少俠離去時還擊斃二名司事,但是,解上護法卻稱文少俠一身武功始終沒有恢復。解上護法還引證說,文少俠午後因酒力不勝,且曾摔過一跤,換下的泥衣尚在屋中未洗,這一點,副監工余娟娟,以及幾名木工都能證明確有這麼回事。」

  地下的斷腸簫這時緩緩欠身站起,另一邊的鬼爪抓魂直樂得兩道陰陽眉如打吊桶,他嘻笑著挨向斷腸簫,同時向九疑一絕擠眉弄眼的笑著道:「計兄,咱們可以告辭了吧?」

  九疑一絕氣得滿臉發青,冷哼道:「恭喜二位完成一票無本生利的生意,以後有空,仍望多多來此走動,計某人得著機會一走回拜也就是了!」

  鬼爪抓魂哈哈大笑道:「人算不如天算,信我誣也,計副幫主,再見啦,哈哈哈!」

  九疑一絕輕輕一嘿,忽然沉聲道:「兩位最好慢一步走!」

  斷腸簫戴著那頂寬邊斗笠,從起身到移步離去,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抬過一下頭,此刻在聽得九疑一絕這句話之後,去勢一頓,緩緩轉身,悠悠抬起那頂斗笠邊沿,自斗笠邊沿底下射出兩道寒電般的光芒,注定九疑一絕,不稍一瞬,靜待對方下一步行動。

  鬼爪抓魂在呆得一呆之後,忽然大笑道:「妙,妙,文公達一生未曾遭人正面叫過陣,這頁紀錄,看樣子今天要給打破了,我醜鬼真是眼福不淺,耳福尤大,哈哈,就憑這點緣分,我醜鬼今天縱落個屍骨無存,也夠心滿意足的了。」

  九疑一絕避開斷腸簫的懾人眼神,冷笑笑道:「兩位最好別誤會,計某人說這話的意思,本幫那位解上護法馬上就到,兩位請聽完本幫解上護法的正式報告再走亦不為遲。因為依計某人之看法,本幫那位解上護法之陳述,也許足資採信,束玉老弟不一定是被誰人救走。設若如此,束玉老弟一身功力就可能真的沒有恢復,那麼,兩位將來在見著那位小老弟之後,最好請那位小老弟能馬上回到此地一趟。因為神醫華明道的名頭,兩位當有個耳聞,到目前為止,尚還沒有聽說過這老兒什麼時候失過手,以及當今還有誰人更比這老兒高明——」

  鬼爪抓魂一怔道:「什麼?你們施之於束玉那孩子身上的不是普通制穴手法?」

  九疑一絕得意地道:「丑老大果然料事如神,咳,咳,一點不錯,那是華明道老兒的得意傑作,據華老兒說:他那種金針手法如三月之內不予化解,將永遠無人能解,包括他自己在內,咳咳——」

  斷腸簫神情毫無變化,就彷彿雙方現在談論的事與他沒有任何牽連般,反而是鬼爪抓魂比較著急,這時,鬼爪抓魂烏豆眼珠一陣亂轉,聳動著那一雙陰陽眉正待要說什麼時,身後密林中,突然再度傳來一陣急蹄。

  眾人回頭望去,來的又是單人獨騎!

  看清來騎之後,在天龍幫眾幫徒而言,其震駭之程度,實不減於先前那名快馬王九之單騎出現。

  現在馬上來人也是一名中年漢子,不過,一身衣服已盡為血水濕透,當那名漢子到達廣場上時,似已精力交瘁,他原想滾鞍下馬,結果卻因體力不支,啪噠一聲倒栽而下,人也跟著昏迷過去。

  兩名護法搶步跨出,雙雙伸手將那名漢子抄離地面,一名護法運功救治,另一名護法則在來人耳邊沉聲低喝道:「金司事,你醒一醒,快說,是誰傷你的?」

  那名金司事在搖撼下睜開眼皮,旋又乏力地緩緩閉上,只聽他呻吟般的弱聲斷續地道:「熊下護法為色惑,他們,私逃了——」

  文束玉毫不費事的打發掉兩名阻路幫徒,連夜奔出山區。

  第二天,他稍事收拾,立即轉赴川北,擬取道廣元,越巴嶺,由大散關趕去陝西長安。

  現在已經是四月中旬,如果再遲動身,他便將無法如期踐赴五月端陽在長安居易樓與鬼爪抓魂的約會,見不著鬼爪抓魂尚不打緊,萬一過了約期,那時想再見到夏紅雲,恐怕就難了。

  由廣漢到劍閣,一路太平無事,但是,在走到昭關附近時,文束玉忽然感覺到情形似乎有點不對。

  他現在雖然是以本來面目出現,然而,他既非奇裝異服,又未佩帶任何兵刃,照道理說,偶爾有人對他注目,那也許是免不了的,如說所經之地,人人對他投以驚異的眼光,那麼事情就有點不尋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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