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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五葷彌陀也不開口,轉身行回來,對眾人一使眼色,領先行去。勝靈光等人隨後而行,走沒多遠,一轉彎就是東首的橫街,穿出去田野在望,那三官廟就在鎮甸邊沿。

  眾人剛一踏入廟門,忽見那名老丐笑嘻嘻地從廟裏迎了出來,領了眾人折入左廊房,朝地上一指,笑道:「這裏比較乾淨,各位請坐,休嫌簡慢。」

  眾人道謝,席地而坐、老丐盤膝坐下,莊容道:「老要飯梁松,奉派在此地管理那些小花子們,請教諸位貴姓,擺出緊急聯絡信號,不知有點什麼事需要敝幫效勞?」

  五葷彌陀「啊」了一聲,道:「原來是名揚黃河兩岸的『皓首拘魂』梁前輩,請總失敬之罪。」

  梁松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彼此素無淵源,怎敢當這『前輩』兩字!」

  五葷彌陀便將眾人姓名來歷,一一說了,然後又把昨夜在天馬集附近,那胡大爺莊院裏發生的事情簡單敘述完畢,誠懇地道:「在下曾奉敝堡主諭示,說已同貴幫互結聯盟,今後可憑聯絡信號,隨時隨地向貴幫請求協助,此事大概前輩已經得到通知了吧?」

  梁松道:「聯盟之事,已於上旬傳示下來,閔師父如何打算,不妨說出來,敝幫自當盡力相助。」

  五葷彌陀道:「事情很簡單,請前輩吩咐貴幫弟子協助打聽一下有沒有這麼一輛大車從鎮上經過,最後能查知是往何處去?車上載的什麼人?」

  梁松笑道:「不成問題,請諸位就在此地稍候片刻,老要飯的去吩咐他們一聲。」說完,起身匆匆出廟而去。不多一會兒就興沖沖趕回來,一進門就笑道:「諸位運氣不錯,老要飯的出去一間就問著了,不錯,在天剛亮後不久,的確有一輛四馬拖挽的四輪大車從鎮中經過,並未停留,直往北駛去,但因車篷蓋得十分嚴密,是以看不清楚車裏載的是什麼,只看到那車轅上坐的是兩名彪形黑衣大漢而已。」

  五葷彌陀起身告辭道:「如此說來,那就不會錯了,事不宜遲,在下等這就告辭趕路了,前輩相助之德,容圖後報。」

  勝靈光等人也紛紛起身,行禮謝過老花子,一同離開三官廟,一踏上官道,撒開大步,望北進發……

  那「皓首拘魂」梁松老花子望得五葷彌陀等人去遠,忽然冷笑了一聲,轉頭朝廟裏喚道:「許總管請出來吧,小輩們已經走了!」

  隨著話聲,從廟裏走出一人,手搖摺扇,赫然是那胡大爺手下的文案管事許智高,他含笑一豎拇指道:「梁前輩果然有兩手,在下這就回去稟報敝上。」

  梁松冷然道:「不敢當,還有那一半希望許總管快些派人送來,因為那群蠢豬還沒有去遠呢……」

  許智高笑道:「當然當然,在下回去之後,馬上派人送來,絕不會耽誤時間的。」言罷,雙手抱拳,深深一揖,道:「多承款待,再見!」

  梁松老花子方自一擺手,「再見」兩字還未出口,突然「哢」的一聲,從許智高手中的摺扇上,閃電般射出一縷藍光,「嚓」的一閃,已射入他的咽喉!

  這一突然的變化,使得老花子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他口中只驚叫了一聲:「你……」整個人就砰然倒在地上,寂然不動。許智高一陣得意地「嘿嘿」怪笑,蹲下去伸手在老花子懷裏一陣亂掏,掏出一個兩寸大小的錦盒,打開蓋子看一眼,納入自己懷中,站起身來,冷笑道:「憑你這身窮骨頭,也配享受這寶貝,如今可便宜了我,嘿嘿!你只好到陰間去享受了!」

  說完,又踢了老花子一腳,展開身形,竟自越過田野,朝南飛掠而去。

  那蜷伏地上的花子身軀突然蠕動了一下,跟著便吃力地手足並用,一寸一寸地掙扎著往廟裏爬去,爬了半天才爬到神龕前面,又喘息了一會兒,才顫抖著伸手在香爐底下摸出一面巴掌大的木牌,拔了幾根燒過的殘香腳,利用上面的炭灰,抖索著在木牌上寫了些字,然後奮力將木牌向神龕右角的一具小鋼磬上擲去。

  「噹!」小鋼磬發出一聲清響,老花子眼皮一耷,頹然滑落在地上,這才真的寂然不動了。

  ***

  在天馬集北面的官道上,蹄聲如雷,塵頭大起,六匹健馬並作兩行,二十四隻鐵蹄前後翻飛,加急疾馳。六名騎士,只有最前面靠右首那匹黃驃馬上是一位長髯垂胸的老者之外,餘下五名全是青色勁裝大漢!緊靠著長髯老者的,赫然竟是奉了勝靈光之命,回勝家堡報信的兩名武師之一。遠處,從田野裏躍出一條人影,踏上了官道,隨即折向南下,撒開大步,飛奔而來……眨眼之間,這一群人馬和那趕路之人就已接近到三四丈遠。

  「咦!」長髯老者旁邊的那名武師一聲詫呼,隨即大喝道:「那位趕路的朋友站住。」

  那人聞聲一愣,腳下不由一慢,六名騎士已陡地一字散開,一勒韁繩,停在官道當中。

  這條官道雖然足有三丈寬闊,但六匹健馬散開一攔恰好將路面堵住了,那人只好停了下來,「哼」了一聲,道:「諸位莫非想攔路打劫?」

  那名出聲喝叫的武師也不理睬,在馬上側顧那長髯老者,恭敬地道:「稟總管,昨晚上攻擊咱們然後鑽地道逃掉的,就有這廝在內,他為何不往北去,反朝南下,請總管明察。」

  原來,那人正是出手暗算了老花子,匆匆逃走的許智高,他乍聽這大漢如此一說,不由暗叫不妙,眼珠四下亂轉,要打主意脫身……

  長髯老者飄身下馬,含笑道:「閣下最好不要打什麼主意,乖乖地答覆老夫幾句話,包你朋友不會吃虧,否則的話……」話聲一頓,臉色一板,冷冷哼了一聲,道:「休怪老夫不給面子。」

  許智高知無法脫身,只好把心一橫,冷然道:「你朋友是哪條道上的?找我許某人有什麼話說?」

  長髯老者又恢復了笑容,道:「老夫莫天翔,人稱『生死判』,現任勝家堡總管,攔住了閣下,是想請問一下敝堡主的千金,勝小姐的下落,請閣下坦誠告知。」

  許智高眼珠一轉,道:「實不相瞞,許某人昨夜裏的確曾出手參與攻襲貴堡勝大公子,但後來發生變故,敝莊一敗塗地,我當時只顧逃命要緊,不知道敝上把勝小姐帶到哪裡去了。」

  那名武師瞪目大喝道:「放屁!明明是你同那老賊一道逃走的,嘿,你倒推得乾淨!」身子一側躬身道:「稟總管,這廝……」

  莫天翔一擺手不讓大漢說下去,含笑道:「朋友高姓大名,在貴莊主手下擔任什麼職務?」

  許智高道:「在下許智高,乃江湖小卒,說來慚愧,在下只不過是一名護院打手而已。」

  莫天翔冷冷一笑,道:「許朋友的大名,老夫似乎很生疏,但以閣下方才趕路的步法和這身衣服看來,恐怕不只是一名打手吧!」

  許智高苦笑道:「許某人說的句句實話,尊駕既不相信,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莫天翔「嘿嘿」冷笑道:「好吧,就算閣下是一名打手,那咱們就打一架,看看你的本領,夠不夠打手的資格!」言罷,掉頭喝道:「王忠!你出去瞧瞧這位許打手的本事怎樣!」

  一名中年大漢應聲從座騎上一蹬踏鐙,「刷」地飛落許智高面前,抽出背後的雁翎刀,冷冷道:「姓許的亮兵刃,咱們玩玩。」

  許智高笑道:「在下這點三腳貓工夫,怎敢奉陪,請兄臺……」

  中年大漢大喝一聲:「少廢話,看刀。」寒光一閃,一招「力劈華山」,朝許智高當頭劈下!

  須知,萬事都可以裝假,只有要命的事情是萬萬不能裝假的,許智高眼看刀鋒下落,怎肯拿老命來開玩笑,當下,身形一閃,避讓開去。

  中年大漢喝了聲:「好身法。」一擰腕,刀光宛似潑水,「橫掃千軍」,帶起一股勁風,斜落橫劈而出。

  許智高一挫腰,身形倏然退後三尺!

  中年大漢「嘿」了一聲,鐵腕一頓,跨步欺身,挺刀直進,火辣辣地一招「直搗黃龍」,照準許智高心窩猛搠!

  許智高身形暴起,倒掠尋丈,一擰腰,竟然飛縱落在田野地裏,撒腿就跑……

  中年大漢一聲冷喝:「哪裡走!打!」左手一抬,三點寒星電射而出,劃空生嘯,成品字形疾朝許智高下盤打去。

  許智高雙腳剛剛落在田野地上,耳聽暗器破空之聲,哪還敢再逃,忙不迭雙臂一振,斜掠而起……

  他身形方自飛起,耳聽那中年大漢狂笑道:「好身法,打……」

  目光瞥處,數十點寒星像雨點一般,分從上下左右電射而至。

  在這種情形之下,任憑身法多好多快,根本就無法閃躲得開,許智高不由急怒交迸,一聲厲嘯,一抖衣袖,鐵骨摺扇滑入掌中,唰地展開,頓時凌空湧起一座扇山。

  「噗噗啪啪」之聲連珠暴響,那數十點寒星打在扇山上面,登時四下紛飛,盡數震落在地上。

  許智高也跟著足踏實地,雖然沒有受傷,但已額角冒汗,胸前起伏,呼吸有些不平衡了。

  莫天翔「呵呵」一笑,道:「大名鼎鼎的追魂扇言人午,怎地替人家當起打手來了?豈不是大失身分!」笑容一斂,冷冷招手道:「閣下不用裝下去了,快過來咱們好好談談。」

  許智高冷哼一聲,道:「言某人身分已露,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什麼可談的!」

  莫天翔笑道:「就憑你言老弟改名換姓這一點上,可談的事情就不少,老夫勸你還是喝這杯敬酒的好。」

  許智高冷冷道:「別人怕你『生死判』,我言某人可不怕你!」

  莫天翔神色一冷,道:「好!老夫倒要看看,你這把破扇子有什麼門道。」

  那位叫王忠的武師躬身攔住道:「總管何必跟這廝一般見識,還是讓屬下收拾他就是了。」

  莫天翔擺手道:「王師傅體看他剛才光躲閃不還手就以為他沒什麼料,其實他的鬼門道真不少,還是老夫親自下手比較好。」

  王忠仍是不死心地說:「剛才屬下是奉總管之命收拾這廝,還沒有現出真章,等於屬下尚未達成命令,所以……」

  莫天翔搖手截住,沉聲道:「你再三請令出手,勇氣固然十分可嘉,但老夫可不准你壞了咱們勝家的名頭,去吧!」

  王師傅躬身應了聲:「屬下省得!」擰身一躍,落在田野地裏,面對許智高,左手抱著雁翎刀,右手一搭刀把,沉聲道:「言朋友請!」

  許智高雙拳一抱,冷冷道:「玩命的事,閣下不必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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