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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九幽諸葛」搖頭道:「公子卓見固然有理,但卑屬愚見,仍然認為目下絕非以主力作正面衝突之時,且卑屬昨宵的建議,正是兵家所謂『以逸待勞』之策也!」

  尚文烈冷冷接道:「本公子擔憂的是一直這樣下去,將成了『坐以待斃』,等著挨打了!」

  「九幽諸葛」微微一震,連連點頭道:「公子憂慮的也對!」

  語聲一頓,右手輕摸著下巴,沉吟道:「不過,照目前的情況看來,對方聯手的勢力已相當強大,而且又不與咱們正面接觸,如果按照公子的意思,將咱們的人手集結起來,到處追搜他們的話,那就中了對方『反客為主』的陰謀了。」

  尚文烈靜靜地聽完,略一沉思,目光一轉,「唔唔」兩聲,作了個決定的手勢,道:「就這樣辦,總管你帶著人馬返回總宮,就照你的辦法進行好了!」

  「九幽諸葛」詫道:「哦!公子不打算一起返回總宮了麼?」

  尚文烈搖了搖頭,道:「不!本公子另有打算!」語聲微頓,目光四下一掃,道:「小楊、小林,你兩位跟本公子辛苦一趟!」

  語聲一落,眾武師當中,立時走出一名生得短小精悍的年輕漢子和一名身材修長,五官清秀,頗有斯文氣質的少年,行至尚文烈面前,一齊弓身道:「楊聰、林明,聽候公子差遣!」

  尚文烈擺手命二人站過一旁,對「九幽諸葛」道:「本公子要帶他們兩位到處走走,總宮的一切大小事情,就完全交給總管了!」

  「九幽諸葛」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期期地道:「這個……這個……卑屬蒙公子賞識僅不過幾天光陰,這副重擔……恐怕……不大……」

  尚文烈探手入懷中,取出一柄六寸長的龍形金劍遞給「九幽諸葛」,目光嚴肅地掃了眾武師一眼,沉聲道:「這是本公子的『金龍劍令』,見令如本公子親臨,總管只管按照昨宵計畫進行,凡事都可仗此令全權處理!」

  「九幽諸葛」雙手接過「金龍劍令」,微微有些激動地躬身道:「卑屬猥才,蒙公子這般看重,敢不肝腦塗地,以報萬一。」

  語聲一頓,抬目問道:「假如有重大事故發生,必須向公子請示之時,卑屬應用什麼辦法稟報!敢請明示!」

  尚文烈莫測高深地微微一笑,道:「這個問題總管不用擔心,本公子自會隨時和你聯繫的,現在你且命人把坑穴的土蓋好,然後就可以動身回去了。」

  「九幽諸葛」躬身領命,轉頭吩咐眾武師動手掩土,一面以探詢的口吻,道:「公子這一趟出巡,不知選定了哪些目標?」

  尚文烈微笑道:「這倒沒有決定,一切得看情況如何來見機行事。」

  「九幽諸葛」點了點頭,又道:「那麼,公子僅僅帶了楊師傅和林師傅一路,人手是否稍嫌不夠?要不……」

  尚文烈搖頭道:「本公子又不是準備跟人家廝殺,要人多……」

  說著,似乎警覺些什麼,倏然住口,臉一揚,笑道:「坑穴已經掩好,總管領著他們先走吧。」

  「九幽諸葛」躬身道:「卑屬遵命,祝公子一路如意!」語完,舉手一揮,帶領著武師們齊展身形朝合肥城方面馳去。

  尚文烈直待這一彪人馬去得遠了,這才回過頭來,朝楊聰使了個眼色,說道:「跟下去看看,小心點,懂麼?」

  ***

  深夜,月黑風高。

  合肥城外一座小小的農莊中,正面的堂房裏,一燈如豆,光影昏暗搖曳,尚文烈坐在一張竹製的交椅上,斜靠著八仙桌,正自端了杯酒,右手食指輕輕敲著桌面,皺眉不語……

  林明侍候在他的身側,而八仙桌的另一方,赫然垂手站著另一名武師──楊聰!

  好半晌,尚文烈才開口道:「你仔細想想看,真的沒發現什麼?」

  楊聰肯定地說:「卑屬親眼看著總管將『合肥分宮』收拾妥當,又看著他命眾武師們化裝成各式人物,卑屬一直跟著他們出了合肥城,取的路線正是返回總宮的方向,直到天黑,等他們都落了店,卑屬才趕回來的。」

  尚文烈沉聲道:「真的一點可疑的地方也沒有?譬如像半路上忽然少了一個人,或者……」

  楊聰急急截口道:「沒有,沒有,這次咱們來了多少人,卑屬十分清楚,除了吳師傅他們八位被宰了之外,連總管一共還有三十八名,哦,應該還是三十六名才對,因為卑屬和小林不算,他們三十六人當中,卑屬敢保證直到落店為止,絕對沒有一個人離開過視線之外……」

  尚文烈皺眉道:「那麼,總管呢?」

  楊聰搖頭道:「總管自始至終也都和大家一起工作,從未有單獨行動,另外還有一點,就是一直都沒有發現他們當中,有任何一個曾與外人接觸過。」

  尚文烈聽罷,一臉都是迷惘之色,仰望屋樑,喃喃自語道:「這就奇怪了,難道我看錯了不成?」

  想了一會,一揮手,道:「你二人去睡吧,明天還得趕路哩!」

  ▼第二十三章 張冠李戴

  長安,東城根下,有一間規模宏大,佔地甚廣,寶號福源的騾馬行。

  這家福源騾馬行不但做牲口買賣生意,也兼營遠近運輸業務,是以從早到晚,盈耳盡是車輪的隆隆聲,騾馬的嘶叫聲,貨物裝卸時的吆喝聲,交織成一片,熱鬧非凡。

  隔壁則是一家「興隆鐵器店」,這家鐵店可以說是幾乎為了「福源騾馬行」而開的,可不是,光就修造那些馱挽的家具,也就夠店中七八名伙計們整天雙手不停的了。

  騾馬行店面寬闊,前進是接待客商、洽談生意的地方,後進則是駕車的師父們、套車的伙計們以及照料牲口的馬夫等人物的食宿之所。

  這時,行中剛開過午飯,大部分伙計們都到前面去幹活去了,只剩下八九名比較懶惰的師父們,仍舊賴在飯桌旁,喝茶閒聊……

  一位身材胖胖的師父,眼望著餐桌對面一位面容清瘦,年約五十開外,腰背微駝之人,頗為不滿地說:「喂!錢老總,咱們到這裏來,已有不少的日子了,你說,頭兒為什麼還沒有消息?莫非要在這裏當一輩子趕車的?」

  被稱為錢老總的人咳了一聲,微笑道:「你閔兄好幾天沒有殺人,就悶得發慌了是不?其實在這裏休息休息,養精蓄銳,有什麼不好?」

  閔兄搖頭道:「你錢老總是上了年紀的人,倒能沉得住氣,但叫我閔某人天天都是一樣五個字的生活方式,那就不如把我宰了還痛快一些。」

  旁邊一位中年漢子笑道:「什麼叫五個字的生活方式?」

  閔兄眼睛一瞪,道:「吃、喝、拉、撒、睡!你張見每天也都是如此,怎會不知道?」

  中年漢子笑道:「難道你閔兄以前天天有人殺的時候,就不過這五個字的生活方式?」

  閔兄「呸」了一聲,微溫地叫:「你張兄是閒得無聊,想找槓抬是不是?」

  張兄正待開口,錢老總連連搖頭止住,笑道:「算了算了,再抬下去就沒意思了!」

  語聲一頓,屈指算了一算,續道:「按最近的江湖情勢看來,該你閔兄過癮的日子也快到了!」

  閔兄、張兄,以及其他散坐在四周的人聞言,俱都精神一振地齊聲道:「真的?錢老總聽到了什麼消息?」

  錢老總目光四下一掃,道:「據押貨出去的師傅帶回來的訊息,最近江湖中發生了三件不尋常的事情:第一是,江南勝家堡堡主勝雲龍幾乎傾盡堡中人馬,到處找尋失了蹤影的愛女下落,並且揚言要找尚文烈那廝算賬;第二件事也許與第一件事有關,因為各地的『金龍分宮』竟然在同一時間內,一齊關閉,其所屬的人馬,甚至連遊卡暗哨都一齊銷聲匿跡,不知去向;第三,據聞各大門派,有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尚文烈的趨勢……」

  閔兄插嘴道:「消息倒是不壞,為何咱們頭兒不趁此機會,大幹一下呢?」

  張兄也附和道:「是啊!堡主應該立即趕回來,帶領大家採取行動才對!」

  食堂中,立時議論紛紛,嗡嗡嗡地嘈成一片……

  忽聽堂屋外面有人叫道:「錢老大!準備接生意!」

  錢老總應了聲「好」,匆匆往外走去,過了好半晌工夫,只見他滿臉笑容,手裏拿著一張紙條,匆匆地進入食堂,將手中紙條揚了揚,高聲道:「好消息來了!」

  ***

  這是一座只有十來戶人家的小村莊,地方很偏僻,周圍是許多小山崗,村莊前面有一條清澈的溪流蜿蜒流出山外,也灌溉著山谷裏百十畝的田地。

  這個小村莊的房舍都不怎麼高大堂皇,但每一戶都很精緻地環繞著一些修竹或是疏林,顯得在這村莊裏的居民,都不十分俗氣,同時,也可看得出村中的人雖然都不是財主富紳,但都是儉樸而勤勞的人。

  這是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

  早晨,太陽已爬上了小山頭,村中的人們十之八九已經吃過了早飯,到山谷中的田地上操作去了。

  靜悄悄的村莊,在村外小溪旁幾株垂楊樹下,卻有一雙青年男女,互相依偎著坐在一條樹根上,頭並著頭,喁喁細語……

  那穿著湖綠勁裝的女郎,無目的地撿起一些小石子,一顆一顆地丟進溪水裏,惹得那本來很平靜的水面,不時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噗通!」一顆比較大的石子被她丟進溪水裏,她隨著吁了口氣,微側著粉臉,望著身旁的青年,有點煩惱地說:「紳哥哥!這半個多月來,你每天都和我說了許多你和上官妹妹過去的事情,也告訴了我很多關於上官瓊個人的事和她的生活習慣,可是,我……我不知怎地,總是覺得有些格格不入,絲毫引不起心中的共鳴來,哦!紳哥哥!我好怕……」

  紳哥哥「哦」了一聲!轉臉凝目道:「傻丫頭,你怕什麼?」

  她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我怕……我怕我始終無法想起來我就是上官瓊,那時候,就怕紳哥哥你……你會……」

  紳哥哥輕輕拍著她的肩頭,笑道:「我還以為你怕什麼咧,原來是擔心這個,哈!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笑語聲一頓,改用安慰和解釋的口吻續道:「不要擔憂,須知你這種喪失記憶的毛病,並不怎樣嚴重,慢慢地來,終有一天會恢復過來的。」

  她垂下了頭,幽幽地說:「萬一仍然恢復不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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