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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神行太保接喝一聲:「對極——」直衝一大步,握拳如斗,出拳如風,迎面那個不知排行第幾的血煞,應聲捧腹彎腰,一聲哎唷,倒蹌三四步,口噴血箭,向後栽翻!神行太保一招得手,精神大增,身如轉蓬,鬥拳呼呼,活似一頭困於群狼之中的蠻牛。

  其餘十二名血煞,看也不看死去的伙伴一眼,一個個雙掌吞吐翻飛,形影不離地繞著東衝西突的神行太保狠撲不捨!十三血煞全是拳掌能手,神行太保背後雖然插著一支判官筆,但已騰不出時間去取用。如今,華雲表已是這方面的大行家了。他在暗中看得清清楚楚,神行太保的一套拳法,實在惡劣異常。他目下之所能維持不敗,使敵人無法近身,無他,仗著一身豪氣,以及一股蠻勇而已!強行鬥力,只限一時,尤其是像神行太保此刻這種決堤狂瀉,不留餘地的打法,再用不著多久,真力一旦耗盡,後果就要不堪設想了!

  果然,一盞熱茶工夫過去,神行太保一條偉碩的身軀,即已逐漸顯得不如先前那般靈活。肩臂腰腿等處也已連中敵人數掌,雖非致命之傷,但處此以寡敵眾的局面下,這種情形,實屬不祥之徵兆。華雲表再不能袖手作壁上觀了。他一直希望神行太保改變主意,抱著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的想法一走了之;不是麼?跟這種根本沒有理性可言的魔鬼們,還爭什麼意氣,還論什麼血性呢?可是,華雲表很失望,神行太保似乎始終就沒有升起過逃跑的念頭。不過,饒得如此,華雲表對神行太保依然沒有不滿之意。現在,他將要做的,便是立即跳下去,投入戰圈,與神行太保共存亡!

  此際,神行太保頸後又挨了一名血煞一拳。這一拳出手相當重,神行太保偌大一條身軀,在中拳之下,竟也衝出三四步方纔勉強拿樁穩住。神行太保怒火激發,一聲虎吼,再度回身反撲!華雲表自衣底抽出那支取自魔宮紫衣武士的短劍,熱血一陣沸騰,牙一咬,躍身便待下撲。忽然,身後於一陣疾射破風聲中傳出一聲脆叱:「賊子休得蠢動!」

  華雲表雙足已離地面,急切間閃避無從,但覺左肩後「天宗」「鳳眼」,以及右背「志堂」「肋門」等四大穴同時一麻,重心頓失,頭下腳上,沿峰一路滾落!尚幸春草遍生,峰坡粗平,人雖滾下谷地,筋骨卻無損折。不過,這一次的苦頭也就夠大的了。來人的暗器手法相當高明,認穴奇準,力道也運用得恰到好處,使敵人無法動彈,卻未讓敵人真個受傷!

  華雲表已無暇去思索偷擊者為誰,他憂心如焚的,便是這一來神行太保如何得了?他所痛恨的則是氣穴受制,連出聲也不能夠。現在,他僵臥在一片潮濕的沙土上,只有眼睜睜地看著神行太保將在敵人們的亂掌之下倒下去了!這時,谷地上戰況慘烈空前。在神行太保重奮餘威之下,又有兩名血煞中拳踣地,而神行太保本人,也已於那幅藍色面罩上滿掛血串……峰頂忽然有少女的聲音向下高呼道:「藍衣朋友快快通名!」

  華雲表心頭大喜,心底狂呼道:「啊啊,是小玉女!」

  他幾乎忘記他剛才正是遭這個小妮子自峰上打落。他如今能想到的,便是小玉女一套七絕劍法已經頗有可觀,有她來,神行太保可能有救也不一定。

  由於此刻谷地上雙方都殺得有點忘其所以,華雲表自峰頂滾落,沒人理睬。小玉女出聲呼喊,神行太保聽是聽到了,卻也沒有能夠立即分辨出是誰的聲音,但見他挫牙吼答道:「有多少,統統請上來,我賀蘭戴某人……」

  峰頂突然響起一名婦人的驚呼道:「是賀蘭戴大俠,丫頭快下去!」

  隨著語音,雙虹並起,自峰頂發話處電射而下!果然是去而復回的七絕母女!兩支長劍投入戰圈,精光打閃,有如秋風掃落葉,先後不到頓飯光景,心慌意亂的血煞們,一個個身首分家,屍橫遍地,一場血戰,隨之結束!母女插回寶劍,同時走向身軀搖搖欲墜的神行太保。七絕小玉女上前一把扶住,七絕飛花公孫玉萍關切地忙問道:「戴大俠不礙吧?」

  神行太保掙扎著挺正身軀,答道:「不……不礙。」

  說著,忽以疼得打抖的手臂指向一角僵臥的華雲表道:「那……那人是誰?」

  七絕飛花未及答言,小玉女搶著冷笑道:「躲在暗處準備出手偷襲的人還有什麼好東西?娘,妳過來扶戴大俠一下,讓孩兒過去打發他跟他們的伙伴一齊上路吧!」

  小玉女口中說著,果然放開神行太保,拔劍朝華雲表冷笑著走過來。華雲表又氣又急,可他現在能怎麼辦呢?外貌已改,同時又無法出聲分辯……神行太保急忙制止道:「使不得,姑娘,留個活口下來,戴某人還有話要問!」

  小玉女停步轉身道:「問他什麼?」

  神行太保喘了口氣,伸手拉下臉上那幅已為血水所濕透的面紗,又在眉梢眼角幾處破皮的地方,將血水拭去,然後這才一跛一跛地走上幾步,朝七絕母女倆分別望了一眼道:「這次,在豫魯交界的曹縣遇上萬里追風老祁,因而獲悉你們賢母女將有兇險的消息,說來也只不過是一種無意的巧合。」

  神行太保換了口氣,接下去說道:「戴某人原先的打算,本來是準備逕直趕去泰山排雲峰。因為,年前在洛陽『中州第一樓』,曾聽龍堡雙玉兄弟提及,說他們老頭子,怒龍趙老兒想找萬里追風祁天保商量點事情。當時,戴某人因為要趕去另外一個地方,所以也沒有追問下去。前些日子,戴某人忽然想起,怒龍要找萬里追風,無非是趙老兒有事待查,看中祁天保那一身輕功而已。萬里追風祁天保的行蹤飄萍,要等哪年哪月才能找得到?於是,戴某人便想到前去毛遂自薦一番。」

  躺在地上的華雲表恍然大悟,怪不得神行太保忽然對血劍魔宮內部這麼熟悉,原來他是打萬里追風那邊聽來的!

  神行太保正待繼續說下去,七絕飛花皺眉道:「戴大俠,這兒風大,您身上又受了好幾處傷,到屋子裡去,叫你姪女兒為您將傷口調理一下再說吧!」

  神行太保臉色很蒼白,但仍豪邁微笑道:「不要緊,都是外傷……」

  不過,他也沒有再堅持下去,說實在的,如果換上另外一個人,早就無法支撐了。小玉女指著地上的華雲表道:「誰來背這廝?」

  七絕飛花嗔道:「死丫頭真是愈來愈糊塗。妳丫頭就想不到先點住他的左右『肩井』,然後再解開他身上其他穴道,要他站起來自己走嗎?」

  華雲表一陣快意,暗道一聲:「罵得好!」

  哪想到,小玉女不知道真「糊塗」還是給罵「糊塗」了,她點了華雲表的兩肩「肩井」,也為華雲表解開另外幾處穴道,卻單單忘了將啞穴拍活!

  華雲表站起來,發覺還是不能張口說話,不由得又氣又急,咬牙狠狠地瞪了小玉女一眼。小玉女誤以為華雲表是在記她打落谷地之恨,啪的一聲,伸手便是一個又脆又響的耳刮子!柳眉一剔,指手罵道:「再瞪一眼試試!」

  華雲表沒想到對方出手這麼快,臉頰被打得火辣辣的,冒火之下,真想抬腿一腳還踢過去。神行太保沉喝道:「前面走,朋友,想活命最好識相點!」

  華雲表啞子吃黃連,只好忍氣吞聲地領先向竹林中那間茅屋走去。到達門口,小玉女搶去前面,進屋點亮油燈,然後,一行相繼入內。這間茅屋佔地雖小,裡面收拾得卻很乾淨。神行太保指著一張矮凳令華雲表坐下,小玉女則去取來一些丸散和布巾。經過包紮和敷服,神行太保精神果然好多了。

  於是,神行太保重新接下去說道:「前幾天,到曹州,忽然在路上碰到祁天保。雖說這傢伙易容法超人一等,但是要想逃過我老戴的眼光,大概還沒有那麼容易。」

  神行太保得意地笑了笑,接著道:「不過,這矮子這次也並無迴避之意,我們以眼光打個招呼,相偕走去無人之處。他說,假如我沒有要事在身,他想請我跑一趟魯東。我說,我正要去泰山,橫豎順路,什麼事說吧。於是我們分別交換了別後所得,以及彼此此行之目的。最後,戴某自老祁那兒知道,血劍魔宮可能已經偵探到賢母女的落腳之所。老祁說,他本來預備自己跑一趟,遇上我那再好不過,他另外有件事也很重要,這邊的信,就煩我順帶了。戴某人一聽事態嚴重,便連夜專程趕來,卻沒想到賢母女卻已經得到消息……」

  七絕飛花感激地道:「謝謝戴俠。」

  小玉女搶著接下去道:「我們住在這兒,只有怒龍趙家父子知道。前天趙老伯忽然親自趕來,說曲阜城中近日常有不明身份的人物出沒,要我們這幾天特別注意。我跟娘一商量,結果想出一個辦法,便是每天白天休息,夜晚則來個空城計,點著燈,留張條子,語氣裝作就好像知道他們要來,我們娘兒倆則在附近暗中巡視……」

  神行太保啊了一聲道:「條子是我第一個看到的。看見條子,我還以為妳們真的知道魔徒們今晚要來,因而才誤會魔徒們可能已經到達。」

  小玉女打趣道:「沒有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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