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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青衣少年道:「我沒有見過,怎會知道?不過,據猜想,最少當也在六尺半至七尺之間,身高對一個男人,常較女人更為重要,既有美男人之稱,那還會矮得了嗎?」

  華雲表一擊桌面道:「那麼剛才你為何獨將此人漏去?」

  青衣少年不悅道:「你剛才怎麼問的,你還記得嗎?你說:『當今武林中,姓魏的成名人物』——是不是這樣的?」

  華雲表眨眼道:「是呀!」

  青衣少年道:「此人前十多年因氣憤妻子之佻達,經常易釵而弁,到處浪蕩,置家庭於不顧,乃一怒出家,去五台當了和尚。從那時候起,他的老婆『普渡仙姬』成了名,三個女兒也成了名,被呼為『三嬌』,只有他本人卻自此沒有了音訊。後來有人說他已於出家的第二年便因肝火攻心去世。你發問時又沒有將死人包括在內,你叫我如何個提法你倒說說看!」

  華雲表啞口無言,青衣少年哼了一下瞪眼道:「你找的,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找他幹什麼?這些你現在總可以說出來了吧!」

  華雲表沉吟不語,忽然抬頭道:「韋哥與當今韋盟主有無淵源?」

  青衣少年臉色一變,注目道:「何以有此一問?」

  華雲表認真地接下去說道:「當然,你們也許僅止於同宗而已。不過,以你韋哥之人品和武功,就是韋哥不說,小弟也能猜到韋哥必屬當今某一名門門下,或者某位前輩異人之高足而無疑。憑韋哥之高貴出身,我想如要韋哥設法跟韋盟主說幾句話,應該沒有問題吧?」

  青衣少年臉色稍緩,望著他道:「你要我去跟韋盟主說些什麼?」

  華雲表道:「『五行三嬌』之父,那位出了家的魏大俠,據小弟臆測,頗有可能仍然活在人世上。請韋哥轉請韋盟主派人留意一下,假如小弟沒有猜錯,此人果然仍舊活著的話,那麼,再請韋盟主派幾個得力人手盯蹤一段時間。到時候,或許能在這位魏大俠身上發現出武林中一件空前之驚人秘密也不一定。」

  青衣少年臉色一緊,星目閃光道:「你……難道以為此人偽布死訊,事實上就是頒下『血劍令』,要取萬里追風首級的那位什麼『血劍魔帝』不成?」

  華雲表點點頭道:「是的,我有這種想法,在獲得確實證據之前,不敢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過,我們要做了,只是請韋盟主暗中調查一下而已,無論是與否,也不至於有什麼不良影響的。」

  青衣少年注目道:「你可是在什麼地方有了甚麼特殊發現?」

  華雲表欲言又止,終於搖搖頭道:「這個以後再說吧!」

  青衣少年追問道:「現在為何不能說?」

  華雲表懇摯地道:「希望韋兄……」

  青衣少年眼光一轉,忽然紅臉垂下頭去,低低感激地道:「是的,你用不著再說了。我知道你是怕我知道了地方,受好奇心驅使,會不顧一切涉險前往……」

  華雲表怔怔地望著,心頭猛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驚訝地思忖道:「這位韋兄,莫非……莫非真是一位紅妝女兒身不成?」

  青衣少年突又抬頭輕笑道:「你又在發什麼呆?」

  華雲表一噢,忙笑道:「等你呀,你看你一個蛋只咬過淺淺一口,一碗麵也已冷透,要不要請那位大娘拿去熱一下?」

  青衣少年起身一推碗筷道:「不吃了,走吧!」

  華雲表咦了一聲道:「你不是還沒有吃什麼東西麼?」

  青衣少年佯嗔道:「我比你大,是你大哥,餓不餓,自己知道,用不著你婆婆媽媽地多管閒事。」

  這位青衣少年,不但在笑時有一種嫵媚情態,就連生氣,也都帶有一種乍嗔還喜之嬌憨意味。華雲表就已心存懷疑,現在,他益發敢於確定了,沒有錯,這位「韋兄」,十有八九一定是位雲英女兒之身!青衣少年跺足道:「你走不走?」

  華雲表忙應道:「是的,走走——」二人出了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忽然同時停下了腳步,華雲表搓搓手道:「我,我想再去一趟黃山。」

  青衣少年輕輕咬著嘴唇,隔了片刻才道:「那麼,我——」一語未竟,眼角偶瞥西邊來路,忽然一聲輕噫,伸手將華雲表猛然拉回屋內。華雲表正待發問,門外蹄聲響起,一輛高篷馬車飛快駛過,沙塵飛揚中,車廂底板下面似乎漏落幾點水珠。塵煙定後,兩人近前一看,全呆了。「水珠」赫然竟是幾滴鮮紅的血!青衣少年朝那輛快於鎮尾消失的馬車注視了片刻,忽然低聲匆匆地道:「快追!車上載著的,很可能就是日前我在山中追索的負傷之人!你另外找一副面具戴上,我就戴你送我的這一副,要快!」

  華雲表一面照辦,一面皺眉探問道:「你不是說過不願多管別人閒事的嗎?眼不見,心不煩,管他載的是誰,與我們又有什麼利害關係?」

  青衣少年容他將一副中年人的紫皮面具戴好,伸手一拉道:「走!」

  兩人追出鎮外,那輛馬車雖已下去半里之遙,但仍然舉目可見。至此,青衣少年方始長長鬆了一口氣,同時放開了手,側臉睨視一笑道:「腳底下滿不錯嘛!」

  這一剎那間,華雲表突然想起適才握住自己手腕的那雙手,竟是那樣的細膩,柔潤,要說它不是一雙少女的柔荑,其誰能信?華雲表想著,心頭止不住微微一蕩,趕忙收神搭訕著笑答道:「這還不是因為……」

  他頓住了!底下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語氣卻很明顯:「這還不是因為有你帶了一把的關係!」

  青衣少年這時因為戴有銷魂書生那張人皮面具,面部表情如何,不得而知,但從那雙既羞且悔的眼神可以斷定,這時地上如果有個洞,他一定會毫不考慮地就鑽下去的!因為華雲表假如一口氣將話說完,那還不怎麼樣;而現在,他說一半,留一半,這種吞吞吐吐的態度,意味著什麼呢?這,正表示著:他,已經「感覺」到了!所以,他才會話到口邊,驀然警覺,怕因「重描」而帶給對方難堪。可是,他沒有想到,結果「欲蓋彌彰」!他這種過分的小心,正好為對方帶來他原想掩去的一切!

  青衣少年一跺足,突然獨自朝那輛已僅剩下一團淡淡的塵影的馬車追去。華雲表怔得一怔,舉步便追。青衣少年這種行動顯然只是為了遮羞,人雖向前奔出,腳下卻並不太快,所以華雲表跟在後面而毫不吃力。本來,華雲表深知對方正在氣頭子上,原打算就這樣跟下去,等待對方心情平復之後再說。但是,現在下去的方向正西偏北,與去黃山恰好是背道而馳,因此,他無法長此緘默了。「嗨,我說韋哥——」他腳下墊勁,飛趕上去輕叫道:「這條路是直的,就是讓它再下去個三里五里,也不愁它能把我們甩脫。韋哥,為什麼要趕得這麼急呀?」

  青衣少年疾行如故,一面扭臉瞪眼道:「誰逼你來著?」

  華雲表再趕上一步,與對方走個並肩,賠笑道:「小弟已經相信前面那輛馬車一定有著蹊蹺,如果韋兄肯撥出一點鬥閒氣的時間,將個中消息稍稍透露一二,豈不叫小弟追也追得有勁些麼?」

  青衣少年顯然想笑,卻偏偏將臉孔轉了開去。又走出去十來步,方始以一種出諸故意的冷漠語言道:「一定有什麼蹊蹺倒也不見得,只可惜閣下認識的江湖人物太少。不然的話,你將可以認出那個車把式是誰,認出了那個車把式是誰,大概你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嘮叨不休了!」

  華雲表大感意外道:「你……目力這麼銳利?車自門外馳過,快速驚人,在那樣短暫的一瞬之間,你就已將駕車人看清?你說那個車把式是誰?既然是個車把式,在武林中的身份和武功,縱高也必有限,像這種人物你怎麼也能一個個都認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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