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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所有的人又給弄得糊塗了——難道這又是前此淘汰點蒼門下「費詩簡」,和天目門下「蔡達元」兩名應徵者的「故技重施」不成?

  不是麼?他已說明這是一首「名詩」,結果還要對方加以「褒貶」,一首詩已經過數百年之考驗,最後能夠流傳下來,其價值無疑是早經確定,喊一聲「好」,無論如何錯不了;如果因為主考者這一問而顯得支吾猶豫的話,豈非正好蹈上前此「費」「蔡」二人之「覆轍」?

  所以,所有的人均在為這名余姓少年著急,希望余姓少年能夠果斷的立即表明態度。

  結果,余姓少年不負眾望,桑劍飛話甫問畢,他連想也不曾想一下,便即躬身朗答道:「沒有!」

  眾人齊為之鬆出一口大氣,那知事情出人意外的是,桑劍飛冷冷一笑,手朝臺下一比,竟下逐客令道:「華而不實,余朋友請下臺!」

  余姓少年一呆,眾人也跟著一呆!

  余姓少年在回過神來之後,勃然大怒道:「桑宮主這種做法,不啻是全憑一己之喜怒而定取捨,這首詩有何不妥之處,在下倒要請教一下桑宮主的高見——」

  桑劍飛仰臉漫聲道:「『笛風依舊北顧樓,盡飛白雲使人愁;芳草江南生二月,洞庭春雨速歸舟!」」

  眾人聽得方自不解,而那名余姓少年,於怔了一怔之後,已帶著滿面羞慚低頭下臺而去。

  原來桑劍飛剛纔將原詩中的「白雲飛盡建康宮」和「江南二月多芳草」,故意錯念成「白雲飛落建康宮」和「江南三月多芳草」,「飛盡」改「飛落」,「二月」改「三月」,說起來雖然只二字之易,然而,這在一首詩來講,尤其是格局嚴的七絕,二字之差,已可說是面目全非了。因而桑劍飛就原詩翻作,暗寓諷刺於其中,余姓少年當然無顏再待下去。

  余姓少年下臺,眾人經過一番體味,也都十九領會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個個愕然相顧,一方面嘆服臺上這名少年主考者之深不可測,一方面也都跟著余姓少年有著一種慚愧的感覺。

  桑劍飛平靜地接著喊道:「張子建張少俠!」

  這是第三十五號,也是最後一號,眾人精神均是一振,連兩邊耳臺上的「玫瑰聖女」、「瑤臺玉女」、「迷魂倩女」,以及「左右鳳衛」和十二「劍姬」等人亦不例外。臺下觀禮者因為過了這一號,便將進一步決定「銀」「金」「七星」等三級劍士之錄取可謂壓軸好戲。臺上諸女因為明知已通過初試的這一群中有著「問題人物」,桑劍飛始終沒有明顯表示,而她們也一樣無法分辯其中究竟誰「有問題」,誰「無問題」,以致一個個更比臺下眾人期望「揭曉」的心來得更迫切。

  最後一名應徵者,張子建登臺了,這是一個身材普通、面目異常俊秀的青年。桑劍飛看他的表格,上面填的是:「張子建,二十立歲,閩省人,知書善弈,所擅劍法為七七四十九式的亂柳劍。」

  桑劍飛朝來人點點頭道:「一名劍士能精弈道,實在是很可喜的現象,不知張少俠目前之棋力已達何種程度?」

  張姓少年躬身道:「如以『人牌』『坐照』『具體』『通幽』『用智』『小巧』『鬥力』『惹愚』『守拙』等九品衡論,在下目前之棋力約在第六級『小巧』階段;久聞桑宮主乃是此中聖手,仍望不吝指教!」

  這名張姓少年顯然就弈事相當自負,不過,這也難怪,一個人能弈至「九品」中之第六品「小巧」程度,雖不足稱「國士」,「國手」也該當之無愧了。

  桑劍飛點頭不語,想了想,方纔注目問道:「請問張少俠,假如這樣一盤棋,弈至中局,一方已領先三十餘路之多——換句話說,這盤棋如果不出其他意外,此人應屬勝定——在這種情形之下,對手如果故意製造劫爭以求變化,假定佔上風的是張少俠,將採取什麼態度?」

  張姓少年微微一笑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只要不影響輸蠃,讓他一點不就得了!」

  桑劍飛靜靜地道:「遇劫先提,寸土必爭,棋如此,做人如此,武功亦如此,對待無理之侵擾,忍讓終非上策。張朋友的棋力大概是與人賭彩賭出來的。棋力雖然可敬,棋風卻不足為法。七星劍宮以後如需要一位能夠委曲求全的外交使者,一定禮聘張朋友屈駕就是!」

  眾人哈哈大笑,張姓少年一臉孔不高興,嘀咕著掉袖下臺而去。

  桑劍飛疊好所有表格,起身走向對面耳臺,自玫瑰聖女身後的左右鳳衛手上接過一張記錄表來,再回到主臺上高聲宣佈道:「應試者全部三十五名,初次淘汰合計二十名,初試人選者計一十五名,現在舉行複試!」

  臺上臺下,鴉雀無聲。

  桑劍飛緩緩轉身,於四下裡環掃了一圈之後,緩緩退向一角,然後手指臺後,向臺下沉聲說道:「在複試開始之前,本宮願意先報告天下朋友們一個頗夠刺激的消息,便是在那邊坐著的十五位朋友之中,最少有兩位以上的朋友係房山神威宮派來本宮臥底的,很抱歉,本宮現在要履行諾言了!」

  臺下千餘武林人物,全都為之目瞪口呆。

  今天,神威宮的存在早已不是一件秘密,而神威宮與目下七星劍宮之水火關係,也早為武林兩道人物所深知,此話出自七星劍宮之主持人,自非空穴來風,那麼,他們是誰呢?

  四周更靜了,都不禁齊朝臺後面一十五名初試人選者審視過去。

  臺後一排椅上坐著十五人,依次為:一號范文憲、二號錢卿卿、三號葛太郎、四號孟在禮、五號尹正明、六號龐宗信、七號華邦夫、八號路承基、十號穆萬榮、十七號童元章、十八號韋致平、二十五號胡書義、三十號艾培煥、三十二號富明仁、三十三號劉守成。

  這時,十五人臉上,都現出一股驚疑憤怒之色,而無一人出現出惶恐不安,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像每一個人都亟待在行動中找出那幾名害群之馬——究竟誰跟誰是問題人物?沒一個人能夠看得出來。

  現在的這十五人,幾乎無一不是當今武林中有頭有臉,有名有姓的名門大派,或者奇人異士的門下高足;在真象未明以前儘管人人都有嫌疑,但是,如果認真地考究起各人之出身來,卻又是誰都不應有此可能。桑劍飛緩緩轉過身子,面向十五名初試人選者,依次掃視了一遍,然後沉聲一字字地道:「朋友們,你們幾個站出來好了!」

  十五名初試人選者人人臉色一緊,但無任何人移動分毫。

  桑劍飛低沉地又接道:「古人云:『知恥近乎勇』。馬上挺身出面認錯的朋友,本宮願意網開一面,否則,可莫怪桑某人手下無情!」

  十五人中,仍然不見絲毫動靜。桑劍飛顯然震怒了,手向「十二劍姬」和「玉女」「倩女」分別一揮,「玉女」與「倩女」立即領著「十二劍姬」分將武臺四周嚴密守住,個個手按劍把,凝神蓄勢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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