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慕容美 > 金步搖 | 上页 下页
六三


  三老無影神乞道:「就是後來入選總香主的屠龍丐和總舵內堂另一名二結弟子,楚卿姑娘以為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楚卿姑娘沒答話徑自問下去道:「結果,首先發現這事的兩個人都沒有得到好的下場,是不是?」

  三老神色均是一震,無影神乞張目期期地道:「是的,如所週知,屠龍丐於八九年前下落不明,而那名兩結弟子則在事後不足半個月光景便因暴疾去世了——」

  楚卿姑娘點點頭道:「那麼我的猜測就全對了。」

  眾人默默無語,誰也沒有再問什麼,大家都知道,楚卿姑娘這樣說的意思明顯得很。當年暴徒向破衣怪乞下手後,深怕行跡已落屠龍丐和那名二結弟子眼中,留下兩個活見證,終究不妥。

  因此,兩個親眼看到破衣怪乞栽落深谷者,一個於事後得了「暴疾」,一個則於若干年後「下落不明」。

  眾人緘默了片刻,三老留下了小叫化舒意處理善後,與七殺翁、單劍飛、楚卿姑娘等走出涼棚,由寺後再回到寺中。

  一行進入寺中雲房,彼此緘默如故,似乎誰也不願先開口,單劍飛忽然自椅中站起來打破沉寂道:「晚輩願往泰山一行,向太陽神翁請教有關太陽神針之事,不知『三老』和『七殺』老前輩以為如何?」

  三老未及答話,七殺翁搶著點頭道:「由你去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楚卿姑娘跟著站起來道:「我也去。」

  七殺翁忙表贊同道:「好好,這一來就更好了,一路上有了你這塊金字招牌做他的護符,可就什麼也用不著擔心了。」

  楚卿姑娘輕輕一哼,忿忿坐下道:「我不去!」

  七殺翁水泡眼一睜,詫異道:「怎又變卦了?」

  楚卿姑娘仰臉道:「我要去,是為了辦事,可不是為了當護符,要找護符,麻煩諸位另請高明。」

  單劍飛這次自告奮勇,有一半原因是為了這件公案可能牽涉到師父七星劍的下落,一日不見水落石出,總是於心難安;另一方面,七星劍法才修習了前三招,後面四招,也正好趁一路上心無二用之餘,順便完成。

  他一聽說楚卿姑娘也要去,不禁有點作慌,這時又見楚卿姑娘忽然改變主意說不去,心中一喜,脫口說道:「這樣最好——」

  楚卿姑娘霍地轉過臉來道:「好什麼?」

  哼了哼,嘿嘿接著道:「嫌我跟著礙事,我不去,正好合著你的心意是不是?抱歉得很,我又要去了!如果有人不高興儘管留下!」

  柳發黃芽,杏抽銀蕊,春光明媚的仲春二月。天色一暗,忽然下起霏霏細雨來。

  豫魯交界的商丘地面,一條官道上,正有兩騎銜尾馳行,前面馬上乘坐的是一名英氣勃勃的青衣少年,後面馬上則是一名俊逸文秀的白衣少年,這時,前面的青衣少年臉一仰,忽然勒住嚼口,扭頭向身後叫道:「卿弟,下雨了,你看怎麼辦?」

  後面的白衣少年加上一鞭,趕上與前騎並行,以衣袖拭了拭額角答道:「這是急也急不來的事,何況你的劍法這些日子來才練好第四、第五兩招,不趁這趟去泰山一路上練完後面第六、第七兩招,以後不一定還有這麼好的機會,找個乾淨客店歇下來就是了。」

  青衣少年認真地道:「說真的,卿第,這一路辛苦你了,我練劍,卻累你不眠不休的為我護衛,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向你表示——」

  白衣少年眼波一橫,薄嗔道:「現在表示還不遲——表示下去呀!」

  青衣少年臉孔微微一紅,搭訕著又望了望灰暗的天空,支吾地道:「趁此刻雨不大,快點跑吧!」

  語畢,馬韁一抖,雙腿夾處,坐騎又如飛向前奔去。

  白衣少年緊揮一鞭,從後高喊道:「喂,你這個大笨瓜,放慢點行不行,春天的雨就是這個樣子,說什麼也大不起來的啊。」

  濛濛細雨中,一陣急馳,不久,商丘在望,兩人於城中一家客棧前飛身下馬。

  這衣著一青一白的兩位少年是誰,自是無須交代的了;這時已是掌燈時分,單劍飛和楚卿姑娘用完晚膳,回到後院上房,單劍飛讓楚卿姑娘坐去炕上,自己拿張凳子在窗前坐下,抬頭笑著道:「我的身世和習武經過都已告訴你了,你自己的部份,你曾答應我說:今天情緒不佳,過兩天再談罷。這是大前天的事,如兮過去了已不止兩天,而是三天,請問今天情緒怎麼樣?」

  楚卿姑娘幽幽一嘆,凝視著跳動的燈花,良久不發一言,窗外雨聲浙瀝,為這平靜的春夜,平添無限旅愁——

  單劍飛見她如此情景,心中暗訝,笑意一斂,再也不敢追問下去。

  楚卿姑娘轉過臉來,無限委屈地恨恨說道:「說來說去,都是你們七星師徒害人。」

  單劍飛目光一直,失聲道:「什麼?我們七星師徒害人?你扯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是請教你的師承和身世呀!」

  楚卿姑娘見到他這付受驚樣子,忍不住噗哧一笑道:「你又扯到什麼地方去了?你怎知道我不是在回答你的問題?難道我的身世和師承就不與跟你們七星師徒有關麼?」

  單劍飛喃喃自語道:「聽不懂——」

  楚卿姑娘哼了一聲道:「我偏要以這種你一下子無法聽得懂的方式開始,要聽就聽,不聽拉倒,怎麼樣?還要不要再聽下去?」

  單劍飛無可奈何,只好滿臉茫惑地點了點頭。

  楚卿姑娘接著說道:「很久很久之前,也許是二十四五年,也許還要更久一點,總之,我記不清楚了,那時候,武林中有一對姊妹花,她們是師姊妹,不是同胞姊妹,不過,她們之間的感情,比人家同胞姊妹還要親密,可是,好景不長,終於有一天,她們交惡了,彼此貌合神離,儘管平時相親相敬如故,但在內心,卻都恨不得對方早日死去,十數年的同門手足之情,頓化為一種可怕的怨仇!」

  「何以致此的呢?原因很簡單:她們同時認識了一個青年,也同時愛上了那個青年。

  「據說,那位青年不但人品俊,武功也很高,出身名門世家,操守嚴正純潔,師姊妹倆同時愛上此人,可說是非常自然的事,問題就在被愛的對象只有一個,追逐者卻有兩人,於是,一場風波註定了。

  「她們姊妹倆,既然有姊妹花之稱,兩人容貌之不相上下,當然是可想而見:不過,如果嚴格地品評起來,單論美,似乎以做師妹的要略勝一籌,然而在武功成就方面,卻是以師姊較強幾分。

  「姊妹倆,師妹性傲而爽朗,有進取心,富鬚眉氣,師姊則比較溫文柔順,是個標準的賢淑典型。

  「開始時,姊妹倆雙方都以為只有自己一人在愛著那個男人,彼此倒還相安無事,漸漸的,大家的心意都在不知不覺中外露了。師妹不論人前人後,一有評論武林人物的機會,便對那個男人讚不絕口,師姊則一聽到那男人的名字便會紅臉低頭。沒多久,連她們的師父也看出這對姊妹的心事來了。她們師徒之間,平常說笑慣了,師父以為兩徒年紀都還小,有一天,以慈愛的語氣向次徒笑責道:『小妹,你少自作多情,像你這種野丫頭,人家避都避不及,會看中你才怪!你大姊,跟他倒是天生的一對,師父過些日子頗有意找太陽神翁申星魁申老兒、天池隱翁楊湖歐楊老兒,出面作煤,丫頭,你等著喝你大姊的喜酒吧!』

  「做師姊的聽了這話,自然是心花怒放,於是臉更紅,頭垂得更低,終於不勝羞怯地一溜煙跑回後房,做師妹的硬朗得很,當下玉手叉腰,小嘴一嘟,皺鼻子哼道:『誰希罕那種臭男人?哼!就算有一天他跑來跪在我腳前,我高不高興看他一眼都還沒有一定呢!』

  「既然這樣,豈不是好辦了嗎?一個芳心默許,一個聲明不屑一顧,豈不正好?然而,天曉得,那位師妹不過由於自尊心作祟說氣話而已。前面剛離開了師父,便立即趕去後房向她師姊指著鼻尖道:『恭喜你啦,喝喜酒?哼哼,不知誰喝誰的呢,等著瞧吧!』

  「師姊大哭一場,但沒有敢讓師父知道,師妹一怒離山,從此去向不明,做師父的本來年事已高,由於日夕思念次徒,不久即鬱鬱而終,可是,結果呢,直到今天為止,妹姊倆誰也沒有得到那男人。」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