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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巫山七殺翁左右匆匆溜了一眼,走上一步,嘻嘻打躬道:「罪過,罪過,務請海涵,俗語說得好:『不知者不怪罪』。嘻嘻,這事要給老夫那黃臉婆知道了,老夫就要大慘特慘了!」

  單劍飛驚魂稍定,也不管老鬼胡言亂語究竟說了些什麼,伸手一把扯下臉上的人皮面具,恨恨地道:「總算你老鬼見機——」

  巫山七殺翁目光一直,驚呼道:「原來是——是你小子?」

  單劍飛為之一愣,怔然道:「那麼你以為小爺是誰?」

  巫山七殺翁搖頭一嘆道:「算你小子命大!」接著指了指單劍飛拿著人皮面具的手,聳肩苦笑道:「老夫還以為你是『左右花相』或是:『梅』、『蘭』、『丁香』、『桃花』等四釵中的一個,不意男人家也會有這麼一雙手,沒出息,沒出息。」

  單劍飛不由自主地舉起手來看了看,不禁雙頰發熱,自己有著怎麼樣的一雙手,他今天尚是第一次留意到,他在少林,以及後來進入君山玉帳宮,做的都是粗活,這雙手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樣的修潤綿白,他實在連自己都不知道。

  巫山七殺翁臉色一沉,接著說道:「看在你小子是那小妮子朋友的份上,老夫現在告訴你:下次易容,應該注意到一處顯露於外的部份,知道麼?」單劍飛肅容垂手,感激地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謝前輩提示,晚輩受教了。」

  巫山七殺翁又回復嬉笑之態,搖搖頭道:「老夫向不欣賞這種口惠而實不至的甜言蜜語,要謝,來現的,有銀子就陪老夫喝一盅去。」

  單劍飛臉孔微微一紅,笑道:「這個沒問題,不過,晚輩得把話說在前頭,晚輩身上積蓄有限,前輩準備花多少,最好說個數目,先由晚輩拿出來交前輩拿著比較妥當些。」

  巫山七殺翁兩根指頭一豎道:「二兩夠了!」

  單劍飛如數交出,七殺翁接過銀子,又改豎出一根拇指讚道:「真誠坦率,果然是個好小子!」說著,手一招,領著單劍飛向一家酒樓走去。單劍飛始終覺得這巫山七殺翁雖然有著一個不太雅的尊號,實則不像是邪魔中人,今晚這段經過,他可說受盡了驚恐,但是,說也奇怪,他對這老兒卻益發有了好感。

  除了感情因素外,還有一個更大、更迫切的理由,使他希望接近這名巫山七殺翁,他一定得弄清楚,前晚白馬寺後所見的那名凶徒到底是不是這老兒?

  進入燈光輝煌的「洛陽第一樓」,於經過賬櫃時,七殺翁衣袖一甩,將那塊約重二兩餘的銀子往櫃上一拍道:「酒,菜,小賬,統統在內,就吃這麼多,酒菜要好的,你們可斟酌著往上送,超過了,沒得加,良心太黑時,可得當心老夫砸傢伙!」

  賬房先生直翻眼,平常一副能言善道的嘴巴,竟然失了作用,這種客人,大約還是他們這「第一樓」開張以來第一次碰上。

  巫山七殺翁掉頭向單劍飛一招手道:「樓上去!」

  登樓,選定座位,單劍飛越想越好笑,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巫山七殺翁水泡眼一瞪道:「這有什麼好笑了的?」

  回頭一看無人注意,乃又引長頸子,扮了個怪臉低聲嘻笑道:「不瞞你老弟說,我那黃臉婆看得太緊,一年難得有幾次上這種地方來,點酒點菜,還真外行,像這樣,當頭一炮,安心吃喝,什麼腦筋也不用花該多好?」

  單劍飛笑了笑道:「尊夫人呢?目下不在洛陽麼!」

  巫山七殺翁一點頭道:「在!」

  單劍飛詫異道:「那麼,您——您剛纔怎麼一個人在看花燈?」

  巫山七殺翁嘻嘻一笑道:「老夫略施小計,便將她支開了。」

  單劍飛眨眼道:「什麼計?」

  巫山七殺翁嘻嘻笑道:「此計在三十六計之外,叫做『騙鳥入籠計』!」

  「願聞其詳。」

  「好,就說出來給你小子學學吧。知道嗎?老夫適自關外回來,在關外,曾遇丐幫叫化頭『風雲叟』趙老兒,得知他正有事在身,至少在半月之內無法回轉,入關後,在華陰碰上我那黃臉婆,這是五六天前的事,黃面婆一見面就緊張地連說:『不得了,不得了』,經老夫一問,才知道她在華蔭四郊一連發現了好幾具丐幫弟子的屍體——」

  單劍飛心頭猛地一撞,卻盡力不動聲色。

  巫山七殺翁黃眉微皺,旋又舒展開來,笑著說下去道:「丐幫門下,弟子最眾,品流也最雜,與外界結怨乃在所難免,老實說,發現幾具屍體,本算不了什麼,當時老夫心念一動,忖道:『幾天之後洛陽有花燈,老夫何不如此如此,先將這婆子支開再說?』於是,老夫故意輕輕一嘆道:『唉唉,風雲老兒真是好人,這次在關外,我遇見他,他還一再提到夫人你,要老夫問夫人你好,唉唉,可憐的趙老兒,真不幸——」

  單劍飛靜靜地聽著,巫山七殺翁嘻嘻一笑,繼續說道:「我那老婆子,心腸其實比老夫還硬,她當時連叫『不得了,不得了』,實際上含有靜極思動,惟恐天下不亂,希望起點風波,她也好趁此找幾個昔年仇家出出火氣的幸災樂禍味道,不過,女人家就是受不得恭維,她一聽說風雲老兒在關外問候她,內心頓感慚愧非常,老丈看得清清楚楚,當下只作不察,她最後紅著面問老夫道:『老不死的,你看這事怎麼辦?人家——人家——我們總不能知道了不管呀!』」

  酒菜端上,巫山七殺翁停下來吃了幾筷子菜,又喝了一杯酒,方又接下去說道:「管,當然要管!」於是,老夫故意沉重地道:『風雲老兒這幾天會回散花峰,夫人,你就辛苦一趟,去散花峰報個訊吧。』老夫隨後又加上兩句道:『這事很嚴重,除了風雲老兒,最好別先讓人知道,所以說,如果風雲老兒尚未回轉,夫人不妨就在那邊暫時歇下等他幾天。』她問:『你不去?』老夫一本正經地道:『華陰屬該幫關洛分舵,分舵弟子以住在洛陽者為多,老夫得趕去洛陽暗中加以保護,並順便偵緝兇徒——』」

  說至此處,巫山七殺翁又乾一杯,得意地陷肩笑道:「她去了散花峰,老夫來了洛陽,全是小題大作,借題發揮,老夫來洛陽管個屁,趁此機會看看花燈和女人,倒是真的。嘻嘻嘻!」

  單劍飛不動聲息地問:「前輩什麼時候到達洛陽的?」心底卻在想:如果這老兒就是凶手,他這番「做工」真可說「爐火純青」了!

  巫山七殺翁道:「前天傍晚。」

  前天傍晚?不正與白馬寺後那名丐幫弟子遇害的時間吻合麼?

  單劍飛心頭微動,接著問道:「前輩對丐幫弟子在華蔭四郊遭人謀害的事件看法如何?」

  巫山七殺翁搖頭道:「不願置評。」

  單劍飛不捨道:「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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