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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武會開始,四魔分自四個角落同時出場,彼此遙遙互相打量了片刻,竟然彼此拱拱手,互道仰慕起來,於是乎,四魔宣布,第二屆盟主,由他們四個共同擔任,如有事故,距哪一魔居處最近,便由哪一魔處理,有所召集或頒示,則由四魔先期會商後聯名下令!

  武會結束,武林開始籠入一片灰色的恐怖中。但是,人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四魔中任何一魔,均足以在武林中,揚起一片薩風血雨,更何況四魔聯盟?

  不過在人人知道吞聲忍氣,任由四魔頤指氣使,予取予求的局面下,痛苦固不堪言,殺戮總算還不太重。

  就這樣,三年過去了!

  三年後的一個春天,天下稍有一點名氣的武林人物,突然先後都接獲一份通知,略謂將約四魔印證武功於華山,下端簽名,赫然是「玉帳仙子」四個字——「玉帳仙子」何許人?沒人知道,這四個字誰都是第一次聽到!

  不過,有一點當屬不問可知:「玉帳仙子」定是個女人!而還可能是個相當年輕貌美的女人!

  不過,年輕貌美與武功高低是兩回事情,不論男女,儀容並不是一個人在某方面有無成就的重要因素!

  於是,人們又轉從「玉帳」兩字的字義上去揣測。

  抱朴子云:「兵在太乙玉帳之中,不可攻也!」漢書藝文志有「玉帳經」乙卷,專論兵家制勝之方位,謂主將行軍布陣時,如取位得宜,則堅不可犯,勢若玉帳四垂然,相傳其術出於黃帝之「遁甲法」陣。

  「玉帳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杜甫有詩云:「空留玉帳術,愁殺錦城人!」這兩句詩,是抒感式的,有如「北山白雲裡,隱者自怡悅」——說了等於沒有說。

  李太白有句詩就比較明白了:「身居玉帳河魁!」

  「河魁」即五行方位中的「中央戊土」,「臨河魁」者,乃「離中央戊土不遠」之意也!

  這和古代行軍,「主將居中」策劃的情形很相近,「主將」為什麼多半「居中」?很可能就是從此而來!

  玉帳經一書詳細內容雖已無人清楚,但它屬於一部布陣的兵書則無可疑,因此人們便猜測那位向「四魔」挑戰的「玉帳仙子」,說不定是位陣法方面的大行家,大概要以什麼奇詭玄奧的陣法將四魔折服了。

  事實呢?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由於這項挑戰太富刺激性,會期前二天,華山芙蓉峰頂,那塊曾舉行過第二屆盟主大會的空地上,即已座無虛席,武林人物到達之眾,更超出第一屆武林盟主大會舉行時不知若干倍!

  「泰山太陽神翁」、「天山天池隱翁」、「巫山七殺翁」、「南淘至尊翁」等四位盟主,準時出現會場。

  那是榴花如火的五月,時序已進入仲夏,由於峰頂較平地涼爽,正適宜於印證武功,四名生相各異,然都隱透無比威嚴的大魔頭,分別坐在一排巨槐下面的太師椅上,神色自如,談笑風生,就好像特地選上這麼個好天氣,到這華山絕頂來敘敘闊別的一般!

  約定的時辰是那天「未」「申」之交,未時將過,申時快到,日斜西天,長空無雲,驀地裡,有如素練自天下垂,一名面覆白紗的白衣少女,突然凌空飛降空地中央,身法美妙輕靈,落地無聲,人人心頭一緊,都知道是誰來了!

  最為出人意外者,是白衣女子落地後,即未再見有第二人接著出現,甚至連個隨身婢女都沒有帶,很顯然是,玉帳仙子來的就是本人一個!

  一個人,素袖清風,這個「陣法」怎麼個布法呢?

  因此,人人為之驚疑不定,會場上雖圍滿數千之眾,除了山風獵獵,竟然一點雜音也沒有。

  坐在五丈外槐蔭下的四位大魔頭,為表示不屑起見,彼此間悠然笑顧了一陣子,方從容不迫地緩緩掉臉向場中望去。

  四魔朝來人望了一眼,不約而同,迅又回過臉來相互交換了短促的一瞥,似乎在彼此驚訝發問:「喂,你看到她頭上戴的什麼?」

  接著,四魔一致凝目望向白衣女子的頭上,眼珠一動不動,射出的眼光,則是又疑又駭,就好像不信正看到什麼一樣!

  白衣女子的頭上有什麼呢?「金步搖」一支而已!

  白衣女子臉垂白紗,面目妍媸不辨,一身白絹素裝,體態婀娜有致,至於雲鬢上那支金步搖,係金質翔鳳,映著西天霞光,金芒如靈蛇進竄。步搖乃后妃常用之首飾,雖云罕見,嚴格說來,實在也算不了什麼。

  那麼,四大巨魔現在目不轉瞬地,望著白衣女子頭上的那支金鳳步搖,是什麼意思呢?誰也不明白!

  在出奇的沉靜中,那名顯然即為玉帳仙子本人的白衣女子,步搖顫閃,向四魔走近數步,停下來,脆生生地笑問道:「怎麼不表示呀?尚有戀棧之意麼?」

  「尚有戀棧之意麼?」此話怎講?難道這名白衣女子,竟想不費一兵一卒,就要四魔讓出盟主寶座不成?

  事實上,誰都知道,這句話根本就沒有第二種解釋!

  震驚是眾人的事,四魔卻一點也不,四魔的驚訝,早成過去了!

  這時,四魔所顯現的,只是一種有如置身夢魘中的迷惘和窘惱,四人彼此用眼光默默相詢了一陣,最後由看上去年事較長的「天山天池隱翁」緩緩發話道:「姑娘這是多餘的一問,姑娘應該知道怎麼做!」

  白衣女子笑道:「真是四個老頑固。」輕笑聲中,衣袂飄揚,也沒見她如何作勢,一條嬌軀竟自平地悠悠而起。

  人升三四丈許,五臂舒伸,如靈鳥展翼,嬌軀突於三四丈的高空中疾旋起來,愈旋愈急,其勢不墮,最後動極生靜,遠看上去,竟似乎成了隱有金絲遊現的白雲一朵,瀟瀟然浮在那裡。

  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之際,白雲突化白虹,另有四道細而且疾的紫虹,自白虹中脫出,與白虹成相反方向,射向四魔身後的槐樹樹幹。

  白衣女子本向這邊落下,近地面約有五尺許,嬌軀猛折,如驚蟒反向遊遁,臉貼草坪,竟又回飛去四魔方向!

  嬌軀站定,四魔背後槐樹身上,已整整齊齊的釘著四朵紫玉玫瑰,均在四魔頭頂三寸許處。

  四魔端坐著,始終如故,臉上已都沒有了表情,隔了片刻,「天山天池隱翁」始輕輕一嘆道:「不會錯了!」

  「巫山七殺翁」恨恨地說道:「真想不到,那婆子不但有了傳人,居然還能青出於藍,罷了,罷了!」

  白衣女子靜立著,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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