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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以天龍府中的人手之眾,以及人人差不多都具有一身上乘武功,怎麼連一場火,都撲滅不了?

  那麼,全府人眾,現在又去了哪裡?忠莊?義莊?還是在城中臨時找了一處地方將就住下?

  俞人傑茫然踏行於瓦礫中,腦中回憶著這座宅第,昔日那種恢宏氣象,不由得感慨萬端……

  突然間,他腳下似乎踏著什麼,低頭一看之下,差點駭得跳起來!

  什麼?一具屍體?

  啊!還有那邊……那邊,再過去……啊啊,天啊,橫七豎八,一具連一具,竟然遍地皆是!

  俞人傑心中一酸,止不住熱淚奪眶而出。他原以為這是一場天火,想不到竟是出諸人為!

  出事之日,金筆大俠難道不在家?

  就算賊人算定金筆大俠本人不在家,才動手的吧!那麼,還有金筆四友呢?還有那些金筆弟子呢?

  俞人傑泥塑木雕般僵立在那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驀地裡,格達一響,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響!

  俞人傑心神一緊,霍地轉過身子,只見暮靄蒼茫中,一名衣衫檻褸的老人,正丟下一段焦木,在腰間擦著手,轉身準備離去。俞人傑本待出聲喝止,但又覺得這樣做,未免太過孟浪。

  他心想:且過去瞧瞧,看老傢伙在牆上畫了些什麼,再說亦為不遲!

  他走過去一看,牆上原來寫著的是三個大字:

  「驕必敗!」

  抬頭再看那老人,已走去五六丈外。

  俞人傑心中冒火,高聲喝道:「這位老人家,你等等!」

  人用聲發,足失一點,騰身向前追去!

  誰知那位老人頭也不回,腳下一墊勁,竟向東南方加速飛奔,俞人傑咬牙暗忖道:瞧這老傢伙行動鬼祟,果然不是好人!

  於是,真氣一提,身形展開,運足全力,緊追不捨。

  他雖然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從對方一身不俗的輕功衡量,他未必就是這個老傢伙的敵手,但他眼看一座天龍府化為灰燼,滿腔熱血沸騰,只求放手一拼,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這時慢說只有一名賊人,就是再多十個八個,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天色愈來愈暗,追逐者雙方之距離,也隨之愈來愈遠。俞人傑自恨技不如人,正待停身止步,放棄追趕之際,前面老人卻突然停下步來。

  俞人傑不肯錯過這個機會,一個箭縱,竄上前去!

  老人身軀一轉,冷冷問道:「老弟一路追來,有何見教?」

  俞人傑怒聲說道:「朋友剛才留下那三個字,算是什麼意思?」

  老人冷冷接著道:「那三個字,有哪一點不對?」

  俞人傑怒聲說道:「留的時候不對,人家天龍傳人金筆大俠就算平日裡自高自大了些,但站在善意的立場,應於事先加以規勸,事後如此說話,便是幸災樂禍!」

  老人快了一聲,注目道:「老弟以為老夫那三個字,是留給誰看的?」

  俞人傑不覺一怔。是啊,天龍府已成一座灰堆,金筆大俠本人生死不明,他這「驕必敗」三字是留給誰看的呢?

  老人突然以手一指道:』「知道麼?前車可鑒,是留給你老弟看的!」

  語畢,上身微仰,一個倒翻,人如灰鶴騰空,起落之間,疾逾怒矢,眨眼於夜色中消失不見!

  俞人傑回到開封城中,徹夜無法成眠。

  那位留字的老人,他會是誰呢?

  逍遙書生柳子放?似乎不太像!

  因為這老人如果真是逍遙書生柳子放,他就應不會對天龍府被毀表現得如此漠不關心!

  同時,那三個字若真是為他俞人傑而留的,對方就該知道他是誰。這種情形之下,對方留下的就應該還有一套「縱橫譜」,而不只是「驕必敗」三個字!

  不過,有一點,當可確定。就是這位神秘老人之出現,顯然並無惡意,也絕不可能與放火奸人有關。因為、這老人要是屬於奸人一黨,以其一身修為,應無放過自己之理!

  那麼,這老人,他會是誰呢?

  還有,這次縱火的奸人,不知是受哪個魔頭指揮或唆使,五台天厭叟、揚州雙姬,雖有可能,但這些人均為金筆手下敗將,即使當時金筆本人不在,奸人似也不該得手如此容易才對。

  難道這裡面另有隱情?

  第二天,天一亮,他顧不得向人打聽——因為他知道縱然打聽,也不會打聽出個所以然來——便又急急趕往總莊和義莊。

  「忠」「義」兩莊,均在朱仙鎮外,一在鎮東,一在鎮西。

  俞人傑先去的,是鎮東忠莊。

  這時約摸午初光景,在莊中那排桑樹下,劍酒二叟正盤著雙膝,面對面席地而坐。一個扶額,一個支頤,兩雙眼光,同時投射在身前地面上,神情都顯得異常專注。俞人傑遠遠看到兩老這付情景,不禁微微一呆!

  他直覺地感到奇怪與懷疑:什麼?兩位爺爺在下棋?

  這怎麼可能呢?這兒與天龍府,近在咫尺,兩位爺爺難道竟會對天龍府之變故毫無所聞?

  不不!這其中必然另有蹊蹺!

  就在俞人傑疑竇滋生,腳下不期而然放慢之際,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桀桀怪笑道:「好一個精明的小子!呷呷呷。」

  俞人傑轉身瞧清之下,心頭頓時一涼。果然被他不幸料中,忠莊和義莊,無疑的也未能逃過這場浩劫!

  這時,四名奸人中為首的一名,目光灼灼地向前走出數步,手中雁翎刀一指,獰笑著又道:「就你小子一個人麼?」

  俞人傑往後退出一步,手探笛袋,緩緩自笛袋中抽出那支長笛。

  然後,牙一咬,猛一個箭步竄出。長笛一吐,疾逾閃電,驀地向那為首奸人分心一笛點去!

  那為首奸人側目打量了他自笛袋中抽出之長笛一眼,剛以充滿不屑之語氣,哂然說得一聲:「哦?原來是笛叟——」

  一個叟字才說出口,長笛已然分心點至!

  急切間忙雁翎刀一抖,結果卻只擺了個虛乏的架式,便即兩手一撤,向後仰身倒下去!另外的那三名賊人。見狀既驚且怒,當下大喝一聲,一齊掄刀撲出!俞人傑因兩莊亦隨天龍府毀於賊手,早已痛不欲生,這時還會將區區三名賊人放在心上?當下身軀陡矮暴長,笛穿刀網,一個斜掠,又向右首那名賊人雙眉夾心處,一笛奮力點去。

  右首那名賊人大吃一驚,急忙回刀搶救。

  哪知俞人傑武林世家,幼經劍酒二叟悉心調教,一身幾兼六曹之長,這時雖在急怒之中,並未忘卻以寡敵眾之章法,他一笛點向右首那名賊人,看上去似有情急拼命之意,其實只是一虛招,容得那賊人揚刀格架,他立即使出一個魚潛深淵身法,左足一滑,右足蹲地,右手長笛一沉一掃、放開正面敵人,反向身後兩名賦人下盤打去,勢疾勁猛,快若旋風!

  另外那兩名賊人因欲以圍魏救趙之計分擔夥伴之憂,這時恰好來至他的身後,當下只聽「卜蔔」兩聲脆響,接著是一陣淒厲慘嚎,在長笛橫掃之下,兩名賊人的小腿,雙雙筋斷骨折!

  俞人傑看也不看一眼,原招不變,就地一轉,又向原先那名賊人足踝上趁勢掃去!

  那賊人心神分散,欲避無從,身子一歪,跟著哀哼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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