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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還有一些依茶樓為生的小販,例如:賣瓜子花生的。賣包子饅頭的,賣湯糰、賣水果的、背著山植串兒賭天九的。

  總而言之,每天一到午未之交,在這裡便充滿了各種喧聲,擁擠、混雜一片。

  不過,任何茶樓裡,通常都有著一個共同現象,就是不管這家茶樓的生意好或壞,凡是來泡一杯茶的,差不多都是幾張熟面孔。

  所以,當青衣老者登樓時,雖然這名老者的衣著並不惹眼,腳步又是那沉穩從容,仍然一下便引起了那名沖茶小廝的注意。

  那小廝深知巴結一名新茶客之重要,當下連忙放下其他客人,三步並做兩步奔了過來,拉開了一把椅子哈腰道:「老爺子請這兒坐!」

  青衣老者輕輕一咳,就椅落座。

  那小廝賠著笑臉又道:「老爺子要泡什麼茶?」

  青衣老者眼皮一合道:「麻四爺知道!」

  那小廝當場一怔,期期道:「可否請您老……」

  青衣老者打鼻管中哼了一聲道:「再聒噪就叫你們四爺著你捲舖蓋!」

  那小廝怔怔然向後倒退了兩三步,然後身子一轉,如魚鑽網般,從人叢中一溜煙向後面奔去。

  不一會,麻四爺領著兩名短衣壯漢與那小廝,從後面小房間走出來,目光四下一掃,沉聲問道:「人在哪裡?」

  那小廝畏畏縮縮地用手一指道:「在前面,靠近樓梯口!」

  麻四爺輕輕一嘿,循著小廝所指方向,大踏步向青衣老者坐處走來。

  走近之後,一個沉馬式,雙足微分,目光如電,負手冷冷道:「哪一個要會我麻老四?」

  青衣老者緩緩睜開眼皮,從頭到腳,將麻四爺打量了一遍,淡淡反問道:「麻四爺就是閣下?」

  麻四爺鐵青著臉孔答道:「是的,敢請高人亮萬字,以便承教!」

  青衣老者安閒說道:「三十年前金陵道上的『是非客』,便是老夫。不過,歲月不饒人,如今也許改稱為『是非叟』或『是非翁』了!」

  麻四爺冷冷一笑道:「為了禮節,本來該道一聲久仰,只是,抱歉得很,尊駕這萬字,實在太耳生了!」

  青衣老者眼皮微合道:「這也不能怪你,那時你還小!」

  麻四爺一張臉孔給氣得青中泛白,白裡透紫,活似一張緊繃在胡琴底筒上的花蛇皮。

  但此君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當下仍然強忍著道:「敢問閣下,咱們之間,究竟有何怨嫌?」

  青衣老者簡短地道:「毫無怨嫌。」

  麻四爺注目接著道:「那麼尊駕來此意欲為何?」

  青衣老者緩緩說道:「老夫在自我報名時,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麻四爺寒著面孔道:「請恕賈某人愚昧!」

  青衣老者一字字地說道:「老夫之所以被朋友喊『是非客』,是因為老夫在年輕時,不但喜歡『無事生非』,而且非常『自以為是』;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是非不分』。故凡認識老夫的朋友,差不多都知道,老夫只要走到哪裡,哪裡便有是非!」

  頭一抬,悠悠然問道:「這樣說該夠明白了吧?」

  麻四爺勃然大怒道:「老子不信羊上樹,你他奶奶的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就是了!」

  青衣老者點點頭道:「只好如此了!」

  說著,彈一彈衣袖上的灰星子,身子一欠,便待站起。

  麻四爺一方面由於對這名青衣老者之底細莫測高深,一方面礙于地主身份,儘管氣得兩眼發黑,七竅生煙,兀自無先行出手之打算。他身後那兩名短衣壯漢,卻早就按捺不住,這時全都露出一付躍躍欲動的猙獰之態。

  滿樓茶客,見有人竟敢太歲頭上動土,惹事惹上麻四爺開設的三元茶樓,不由得一個個又興奮又緊張,當下紛紛離座,各向四角退去,眼光則始終集中在樓梯口青衣老者身上。

  麻四爺看在眼裡,眉頭一皺,忽然向青衣老者一揮手道:「朋友且慢!」

  青衣老者抬頭道:「老弟還有什麼要說?」

  麻四爺咳了咳道:「常言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朋友今日枉駕,如果只是為了缺少一點酒資盤纏,事情盡可商量,犯不著傷和氣,只要我賈某人拿得出,無不照辦。假如朋友別有所圖,意不在此,亦望朋友明示!」

  青衣老者點點頭道:「你老弟還算是個聰明人!」

  麻四爺注視著問道:「朋友歉用多少?」

  青衣老者仰起臉孔,兩眼望著天花板道:「老弟這爿茶樓,每天有多少出息?」

  麻四爺平靜地答道:「兩把銀子。」

  青衣老者頭一點,自語說道:「一天一兩,一個月三十兩,一年三百六十五兩……唔……不錯。這樣吧,就算老夫搭它個五成幹股好了!」

  麻四爺臉色一變,但仍平靜地問道:「什麼叫五成幹股,可否請朋友說得明白些?」

  青衣老者板著臉道:「老弟不會是明知故問吧?」

  麻四爺眼珠一轉,忽又賠笑道:「賈某人意思是說,您老俠跡無定所,背上這個呆包袱,也許有所不便。現在何不由賈某人出個數兒,假如您老不滿意,咱們再談?」

  青衣老者仰臉道:「說來參考參考也不妨。」

  麻四爺轉身喝道:「去跟阿杜他們將七號銀箱抬出來!」

  兩名短衣壯漢恭應一聲是,如飛入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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