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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大和尚說得已夠明白的了!」南海一枝花冷笑一聲道:「花娘子為正派武林請得了大和尚這樣的異人感到高興,這很好,三絕齊名,嘿嘿,那就請大和尚慈悲,將我這個活著也是煩惱的老婆子趕渡了吧!」

  「女施主難得不知煩惱皆由意生麼?」

  南海一枝花厲聲道:「不知道!上人,我們為後輩留點佳話吧,上人請!」

  南海一枝花厲聲喝畢,後退兩步,雙掌於胸前一合,彎腰一福,再抬臉,竟然怒意全消,換上一副喜意盎然的笑容,微笑著注定了了上人——這時候,百鳳和鳴椅上的金蘭微笑了,三色老妖微笑了,四位金牌香主微笑了,白衣佳人則香肩微顫,臉上那塊白紗竟自無風飄動起來,數聲輕啊發自西席石礅。

  「觀心大法——」了了上人自語著,也退了一步,一面低誦著佛號,一面自寬大的袍袖中伸出左掌,在胸前一立,躬身一打問訊道:「女施主神功蓋世,朽僧自知不敵,朽僧已盡欲言,女施主既無動於衷,朽僧無能為力矣——阿——彌——陀——佛——朽僧告退了——阿——彌——陀——佛——善哉!」

  上人一躬收掌袍袖微拂,人似雲起地面,悠然拔升五丈來高,空中一個轉折,雙掌於胸前一合,一個朝佛式,徑向來路凌虛平射而去,這份絕世輕功,帶給峰頂黑白兩道數百豪俠人物的,不是讚嘆,而是驚奇,以病羅漢了了上人這種身居三絕之一的一代奇人,既然參與了這場是非,而最後竟又在對交數語之下說走就走,豈非怪事?

  上人的身形橫空掠地,一陣熟悉的細語同時飄進司馬玉龍的耳中:「孩子,千萬別忘了老僧在雲夢為你書寫的那帖藥方呵!」

  南海一枝花麗容上的微笑消失了。

  她無力地垂下了合於胸前的雙手,臉容蒼白,嬌軀戰抖,顯出了一副乏力欲倒的樣子,同時,一雙眼神直勾勾地停滯在上人消失的半空中,好似因了什麼意外的打擊而於一時之間喪失了全部神智,但這種愕然不知所措的痴獃神情並未持續多久,只見她驀地一聲驚啊,神色立即完全平復,她急轉嬌軀,朝東邊寶壇上坐在天地幫主兩側的雙姝高聲吩咐道:「姝兒,你們倆即回南海——並代老身向你們金蘭姐姐辭行。」

  話音未歇,人已凌空而起,如脫弦之箭,去勢比甫離不久的了了上人更猛更疾,徑向了了上人消失的正南方,凌空激射而去!

  東邊寶壇上,南海雙姝離座向端坐於百鳳和鳴椅上身穿淡藍紗服的金蘭,雙雙一福,返身一縱,便自壇頂縱落壇前,又是兩次騰躍,迅即來至司馬玉龍的面前。

  紫姝指著司馬玉龍,眉目有情,但語氣卻裝得冰冷地大聲道:「司馬玉龍,你聽清,我們住在南海靈山紅楓谷,你如果想知道『先天太極式』與『觀心大法』兩種絕學何種為尊,我們姊妹等你去,期限一年,你不去,我們姊妹自會再來找你!」

  司馬玉龍微微一怔,才待開口時,他身後一個嬌而且脆的聲音已然冷笑一聲搶者回答道:「一年之後歡迎你們兩位來,你們不來,聞人鳳當會同著她,華山的梅男姐姐一道前去南海靈山紅紅楓谷,告訴你們除了『先天太極式』與『觀心大法』之外,尚有一種絕學,叫做『魚龍十八變』!」

  「聞人鳳,你怎知道司馬玉龍一年之內不會去南海?」

  「他——人在這裡,你如能要他點點頭,我可以立刻承認我剛纔說錯了話!」

  紫株又轉向司馬玉龍,急切地道:「喂,你!你去不去?」

  「只要有機會!」司馬玉龍不安地一笑道:「司馬玉龍或許可能去,但司馬玉龍更歡迎兩位女俠常到中原來。」

  「聽到沒有,聞人鳳?」

  「聽到啦。」聞人鳳高興地,天真無比地笑道:「或許可能——更——歡迎——兩位女俠常到中原來走走!」

  雙姝恨恨地瞥了司馬玉龍一眼,頓足騰身而去。

  這段小兒女的小小情波,並未引起眾人的注意,眾人正陷於一團迷惑之中,南海一枝花看樣子是再不會回來了,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啊?

  事實上也難怪,如果了了上人也以左掌立於胸前向他們打過問訊,讓他們看到上人的左手只有四個指頭,而他們又明白司馬玉龍錦囊中那件信物是樣什麼東西的話,那麼,現在的迷惑便根本不會存在了!

  且說現在,自了了上人和南海一枝花師徒先後離去之後,簫韻峰頂,月行中天,表面上靜寂如死,而那股孕育在靜寂中的緊張氣氛,卻反而愈來愈見濃厚了。

  首先,毒婦傳音眾俠道:「華山五劍,崑崙二老,監視幫徒們騷擾,司馬少俠上前答語!」

  五劍,二仙翁,應聲而出,劍出鞘,如五道金虹,一字並列於左前方,嚴陣而待。二仙翁則橫杖右前方,如烏龍怒目金剛!

  司馬玉龍調勻了真氣,從容走至場心,從懷中取出一物,高舉過頂,月色下只見一道紫光閃耀不定,原來是一面長約三寸,寬約兩寸,兩面鐫有一隻酒葫蘆的紫金牌子。司馬玉龍執定金牌,抬臉向寶壇高聲喝道:「金蘭,認得此物否?」

  寶壇頂層的天地幫主——金蘭——那位身穿淡藍紗服的蒙眼麗人在看清了司馬玉龍手中的金牌之後,先是微微一怔,但旋即吐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如珠走玉盤似地笑道:「喲,很名貴呢,它是五行門的紫金令符麼?」

  「跪下,金蘭!」

  「誰在說話呀,你就是司馬玉龍?」

  「五行門本代掌門人!」

  「那你叫誰跪下呢?」

  「金蘭,你,五行本門叛徒!」

  「錯了吧,」淡藍紗裝麗人玉手微探,自女婢盤中拿出那塊白玉符。遠遠照向司馬玉龍,淡然一笑,又道:「如本幫主指你為本幫叛徒,要你跪下,少俠,你肯嗎?」

  「金蘭,那麼你承認你已不復是五行門下了?」

  「本幫主恕你無禮,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司馬玉龍收回金牌,放聲一陣淒厲長笑,笑畢,向上沉聲喝道:「金蘭,聽清,五行門第五代掌門人司馬玉龍於今宣佈:門下弟子金蘭一名,正式除名逐出門牆!」

  「嘿,不說不也一樣嗎?」

  「司馬玉龍將以撲滅天地幫為清理門戶的替代手段,請了金幫主!」

  「這才對了,早該這樣啦。」

  「那就開始吧!」

  「如何開始呢?」

  「任便!」司馬玉龍側顧了身周密佈如蟻的幫徒們一眼,冷笑著又道:「混戰似乎對於貴幫更為有利得多呢!」

  「少俠,你錯了,金蘭以為恰恰相反呢!」金蘭淡淡一笑,又道:「華山五支金龍劍,崑崙兩隻烏龍杖,嘿,金蘭要那些孩子們上去送死麼?」

  微微一頓,纖手前指,又道:「單打獨鬥就不同了!看,少俠,我們這位總教練,當年的武林三絕之一,黑水前輩異人,就他一位,你們哪位能敵?嘍,再看我們的內堂羅香主,你們六派掌門人,誰有自信接得了我們羅香主三招?還有我們的韓香主,蕭香主,朱香主,孫香主,他們比貴方哪位遜色?至於本幫主,我想,我大概沒有現醜的機會了!」

  好一個金蘭,真能激勵士氣!但司馬玉龍細細一想,對方雖然誇張了一點,卻也並未離譜太遠,他想著,不禁有點憂慮起來。混戰,那只是敗者一方抓破了臉的無賴手段,他這一方固不會出此下策,真的這樣做,對他這一方而言,只有不利。單打獨鬥,毒婦縱能險勝老妖,他卻可能不是金蘭之敵。其餘諸人雖可制得幾個香主,但他跟毒婦如稍有閃失,陣容便有紊亂之虞,但這一方後援無人,對方佔地利人和之便傷亡便於處置,不易影響士氣鬥志,這一方要保人人全身,怎得能夠?

  再看壇上諸人,除苗疆騷狐臉罩白紗,端然不動之外,其餘諸人均是一副顧盼自雄的樣子,尤其是三色老妖,冷笑連連,更是凜凜然,威風不可一世。司馬玉龍看了,真想先開口罵個痛快,但礙於桃面女俠只好強忍著,冷笑一聲,振聲接答道:「金幫主且慢遺憾——司馬玉龍願意第一個先會幫主!」

  金蘭微微一笑道:「好是好,不過,少俠不以為太早了一點麼?」

  「遲早有甚分別?」

  身後,毒婦突然傳音道:「龍兒,你且回來——」就於此時,三色老妖已然一拂黃綢披風離座而起,哈哈大笑道:「公公平平,是時候了,哈哈,老夫素對任何第一都有興趣,來來來,娃兒,看在你是五行掌門人,又是仇老絕學傳人的雙重身份上,老夫先來陪陪你!」

  這時鬥老妖,實非司馬玉龍所願,但他無法,也不能在這種情形下推託,況老妖已大步下壇而來,他只好一提全神,上迎一步,冷冷地道:「老妖,你作了多少孽,你自己心底明白,今夜如再讓你活過去,可就真有點不像話啦!」

  「龍兒退,老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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