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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怪不得韋老前輩要苦思一夜了。」

  「我開始盤坐於石碑之前,從第一天的黃昏,直想到第二天的天亮,拜?不拜?拜?不拜?——那幾乎是我韋吾有生以來所遇的最痛苦、也是最漫長的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之後,我,終於決定了!」

  司馬玉龍上身微微一挺,促聲問道:「如何決定?」

  「拜!」

  笑臉彌陀堅決而有力地說了一個字,但在拜字出口後,一種迷惘的神色立即充滿了他的雙眼。他朝司馬玉龍不稍一瞬地望著,臉上似乎流露著一種祈求的光彩,正像一個人做了一件是非不明的事,在聽他信任的長者給他批判對與不對一樣。

  司馬玉龍靜靜地問道:「拜的理由何在?」

  笑臉彌陀似乎因為有了一個自己為自己辯白的機會,顯得異常興奮地道:「我決定的理由很簡單:關於南海一枝花的品德方面,可以說是譭譽參半,莫衷一是,無論我姓韋的相信了哪一種說法,都不免失之於偏激。於是,我索性兩種都不信,只將她當為叔伯輩的長者,依常禮拜她一拜!」

  「有理!」司馬玉龍撫掌道:「事貴求證,無證可求的事寧可存疑!在那種情形之下,換了我,我司馬玉龍也極可能在三思之後採行韋老前輩那種有個性的決定!」

  「韋吾真是高興極了!」

  笑臉彌陀快活地大笑著,一口氣又乾了三杯。

  「以後呢?」

  「以後我不但知道了南海一枝花的真姓名,而且同時知道了她詳細的身世!」

  「她姓什麼?」

  「花!」

  「花?——天哪!」

  「她不但姓『花』,而且她的本名,就叫做『花娘子』!」

  「人們的傳說沒有錯呀!」

  「那只是一種巧合罷了。」

  「咦!」司馬玉龍突然詫異地道:「韋老前輩剛纔不是說過,那一次在孤島上,見到的是南海一枝花的屍身麼?」

  「是的,我知道她的身世,是在見過她的屍身之後。」

  「真——費解。」

  「只要聽我再說下去,你就不會感到費解了。」笑臉彌陀微微一笑,旋即斂笑肅容繼續說道:

  坐到天亮,心意既決,我乃毅然立起身來,略整衣冠,朝著那塊石碑,端端正正地,拜了下去!

  詎知,一拜之下,奇事出現了。

  就在我的前額快要觸及地面之際,我從拂額的荒草中,隱約地瞥見石碑藏於荒草中的根部上,刻著一條細微的紅漆長線。長線一端,刻著一隻指路的箭頭,它,筆直地指向正東方!

  錯非心誠意正地低頭垂拜,那根紅線,決不可能發現。

  於是,我當下恍然悟及了石碑上那個拜字的另一意義。

  那時候,我的心中突然昇起一種莫明的喜悅之感。老弟,我應該說得明顯一點,貪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我笑臉彌陀韋吾也不能例外。只是我輩教養較深,在一般情形之下,較常人能受禮義約束罷了。我是說,那時候,我已猜忖到前尖指示的方向,多少定然藏有一些武人珍視的秘寶,在一個邁向武功高等境界的武人來說,此一發現,實在含有令人衝動欲狂的誘惑力量!

  當下,我更不猶疑,長身而起,測準箭尖指向,謹慎地,快步向正東方跑過去!

  僅僅跑了不到一里光景,你知道我見到了什麼?

  嘿,又是一座石碑!

  一座和前一座完全相同的石碑,高三尺,寬三尺,厚五寸,上書一個拜字,字下刻著一朵栩栩欲活的牡丹花。

  我,怎麼辦?

  無可奈何,只有再拜。

  一點不錯,石碑根部,仍有紅線一條,仍指正東。

  就這樣,從卯時到已時,兩個時辰中,我拜了十三座石碑。——老弟,你可以想像得到的,在一連碰了十三個莫明其妙的頭之後,我的感想如何?我一方面抱怨自己,早知如此,第一個頭不磕多好!老實說以後的十二次,實在是受了一不做,二不休的慫恿,沒有第一拜,決沒有接著的十二拜,不過另一方面,我的一顆心,也情不由己地跳快了。就像我們收到一封信函,從它黏封的密合程度而猜測到它的機密性一樣,我開始對箭尖指示的最終目的地,起了更大的憧憬。

  老弟,在那種情況之下,如果有人告訴你,箭頭指著的只是一具死屍,你肯相信麼?

  當然不。

  我順著第十三座石碑上的箭尖繼續跑下去,這一次,路程最長,跑了足有頓飯之久,我來到一片懸崖之前。仰臉一看,我幾乎給氣昏了——一點也不錯,岩壁上又是一個拜字。——所不同的,這個拜字比以前的十三個拜字更大,而且拜字下面除了那朵牡丹之外,也沒有了那種帶著話尖的紅線,很顯然的,這是最後一拜。

  拜就拜罷,有什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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