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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司馬玉龍訝道:「一位複姓聞人的女俠沒來過?」

  正果禪師也訝道:「什麼?少俠是指她?」

  司馬玉龍急切地道:「她,她怎樣了?」

  「原來那位年輕女俠複姓聞人,唉!」正果禪師喃喃說著,又深深嘆息了一聲:「要不是那位女俠來得正巧,縱然我佛慈悲,老衲今天哪能還跟少俠相對坐語?」

  司馬玉龍忙道:「聞人女俠現到何處去了?」

  正果禪師無意地朝司馬玉龍瞥了一眼,司馬玉龍的臉色不禁微微一紅。正果老禪師並未在意,微喟一聲,接下去說道:

  事情得從頭說起,剛纔老衲說到和老魔換過一掌之後,老衲踉蹌退出三步,老魔雖然站在原來地方,但上身卻也晃了兩晃。前面說過,老衲已存必死之心,這是最後一次交手,老衲無非想在三掌之內,拼儘數十年之苦修,令老魔受點創傷,為本寺掙回一點顏面,聊慰後人罷了。所以一掌之後,老衲全不顧及本身有無受傷,朗誦一聲佛號,真氣借以凝聚,向老魔攻出較第一掌更為威猛的第二掌。老魔似乎被老衲激怒了,第二掌也還得較第一掌更為有力!第二掌,老衲輸得更慘,一連倒退六步,方將勢子煞住,這一次,老魔也退了一步。

  二掌過後,老衲知道,老衲只有再攻一掌的能力了。

  第三掌攻出,老魔喝一聲「去罷」!老衲應聲翻倒,同時噴出一口鮮血。而老魔的掌風尚餘威未盡,重如山嶽似地向老衲當頭罩壓下來!這時候,老衲雖知喪命在即,但神智尚還清楚,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只見老魔驚睛一聲,收掌暴退!就在同時,一道耀目銀虹,自老衲頭頂上空一掠而過,其疾無比地劈向老魔當頭!急切間,老衲感覺到:名劍,名劍法,老衲一命,或可留得下來了。

  司馬玉龍喃喃地道:「鎮魔劍,魚龍劍法!」

  「魚龍?」正果禪師失聲道:「魚龍十八變,不是天山派業已失傳的絕學麼?」

  「一點不錯!」司馬玉龍面現一種難以察覺的傲然微笑說著:「聞人女俠正是天山門下。」

  正果禪師憶道:「她是天山毒老前輩何人?」

  「孫女!」

  「毒老前輩尚在人世?」

  「是的!」

  「你們相識很久了?」

  「因誤會而相識,因了解而分開。」司馬玉龍情不自禁地說到這裡,似乎突然想起他現在是以五行掌門人的身份在和六大名派之一的少林掌門人說話,不由得將頭微低,期期地又道:「後來呢,禪師?」

  正果老禪師是何等樣人,看了這等情景,哪有不明內中實情之理?當下,老禪師微微點頭,繼續說下去道:「老魔似乎認識聞人女俠,聞人女俠挺劍凌空進擊,老魔並未立即還手,暴退丈許後,指著持劍凝立的聞人女俠大喝道:『娃兒,你來少林作甚?』聞人女俠冷笑一聲,也不答言,左手劍訣一揚,劍如毒龍出洞,朝老魔又是一劍刺去。老魔尖聲喝道:『娃兒,你找死?』老魔喝著,伸出左手兩指,便向劍身捏去。這種地方,魚龍十八變的精絕之處便表現出來了。別小覷了老魔那兩根指頭,若是換了普通劍手,還真難逃出他那平淡的一捏呢,只要指劍相觸,當今之世,無論什麼名劍,能不應手而折那就是奇蹟了,知道麼?」

  「後來呢?」

  「當時只見那位聞人女俠劍身不抽不閃,執劍之右手腕,一抬一按,劍尖如毒龍點頭,劍身漾出魚鱗般地點點銀輝,一支劍,恍若雲蛇游竄,不退反進,直指老魔咽喉。老魔大吃一驚,一面閃身旁退,一面讚道:『好哇,娃兒,看樣子你得到毒婦真傳不是假的啦!』老魔讚了這兩句以後,立即聚精會神地和聞人女俠廝鬥起來。

  「老實說,那並不是一場真正的拼鬥,聞人女俠固然盡了全力,老魔卻似乎只在研究魚龍劍法的奧妙之處,他一面化解聞人女俠的臉招,一面出聲讚美或加以批評,——老衲也就借了這陣機會,掙退了兩步,打坐調息,若非聞人女俠及時現身,賜予老衲一刻調息之機,後來,司馬少俠您,縱有一身絕世功力和一顆菩薩心腸,也恐怕無能為力呢!

  「再說當時,聞人女俠一面拼命向老魔發招,一面不時朝老衲偷掠著,臉上的神色,彷彿異常焦躁,老衲當時還以為聞人女俠是在關心老衲的傷勢,因為老衲正強提著最後一口游離的真氣,無法開口,在那種情形之下,就是能開口,也將無話可說!所以,老衲除了苦笑外,別無表示。

  「就這樣,聞人女俠和老魔纏鬥了絕有頓飯之久,聞人女俠一套魚龍劍法的全部變化彷彿已經使完,而老魔也似乎有點不耐繼續糾纏下去,只聽得老魔一聲大笑,聞人女俠那支寶劍,立脫手向老衲頂門飛來,老衲一偏頭,那支寶劍便飛向老衲身後,格嚓一聲,插入地下。

  「聞人女俠寶劍出手,突然厲聲向老魔道:『藍面叟,你說你的武功和我祖母誰高?』

  「老魔獰笑道:『空口說白話有啥意思?』

  「聞人女俠厲聲又道:『你敢見她老人家麼?』

  「老魔怪眼暴睜,大聲詫道:『她在哪裡?』

  「聞人女俠冷笑道:『你如害怕,你就推馬虎,不怕,你就跟我來。』

  「聞人女俠說罷,又是冷笑數聲,頓足騰空而起,連那把希世之寶的寶劍看也不看一眼,即便徑自向寺外飛縱而出。老魔朝老衲身後的寶劍望了一眼,又朝聞人女俠背影望了一眼,嘿嘿一笑,也即緊追後面而去。」

  「後來呢?」

  「後來的事,除了本寺的,老衲就一無所知了。」

  「聞人女俠沒有再回來?」

  「沒有。」

  「那柄劍呢?」

  「提到那柄劍,說起來話又長了。」正果老禪師又是一聲深長的嘆息:「聞人女俠和老魔相繼走後,慧能師侄經老衲以目光示意,先止住全寺各代弟子,未經奉命,不得越出內殿一步。然後老衲以目代口,命慧能師侄將八位師弟的屍體抱進這所經堂,老衲經慧能師侄之助,也移坐到這所經堂內。老衲夢想以本身數十年修為自己療愈這身內傷。因為八位師弟都是本寺一代高僧,葬禮不可潦草,最好能由老衲親自主持,趁此機會也可向全寺上下交待清楚,讓他們明白少林這一代慘變的始末。——老衲座定不久,師侄慧能僧忽然悄悄入室低聲稟報導:『報告掌門師伯,那位女俠留下的寶劍護手內,巧妙地紮著一封密函。』老衲因為不能言動,只是點了點頭。」

  司馬玉龍岔口道:「那封信禪師看過沒有?」

  「還沒有!」禪師苦笑一聲道:「老衲自前天午牌入定,直到昨天辰牌時分,全神一志以內功療傷,雖然稍有進境,但若非司馬少俠仗義賜伸援手,十天半月以後,能否達到今天這樣一半程度,仍很難說。慧能師便在沒有得到老衲許可之前,當然不會去動那支劍和那封信。所以,那封信是否是準備投向少林,以及那封信的內容,老衲因為要向少俠報告出事始末,現尚一無所知,不過,那封信的收信人假如就是老衲,那麼聞人女俠的寶劍脫手,又似乎是聞人女俠自己有意造成的了。如果真的如此,聞人女俠能運劍至如此巧妙程度,居然連一代巨魔如藍面叟者,也給蒙過,天山絕學魚龍十八變固是神奇,就是聞人女俠在劍術上的造詣,也就夠驚人的了。」

  司馬玉龍點點頭道:「玉龍可以告訴禪師,那封信正是給您老人家的。」

  正果禪師哦了一聲,忙命沙彌傳令喚人慧能僧,吩咐慧能僧將那柄寶劍取來,慧能取來寶劍,正果禪師又吩咐他準備一點素齋,慧能僧躬身道:「已經準備好了。」

  「那就端進來吧。」

  慧能僧合掌趨身而退。

  司馬玉龍用齋,正果禪師讀信,正果老禪師讀完那封由上清道長和華山梅男聯合簽署的長信,司馬玉龍也已用完素齋,正果禪師讀完信,只念得兩聲阿彌陀佛,並沒有多說什麼。然後,慧能僧將素齋又奉上一席,給正果禪師食用,司馬玉龍趁空將天地幫分別進擊華山和武當的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最後,正果禪師道:「掌門少俠,就此一言為定了,五月五日岳陽之會,正果準到。」

  司馬玉龍道:「聞人女俠這柄鎮魔寶劍暫時交由玉龍代管如何?」

  正果禪師忙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怎麼,少俠準備走了?」

  司馬玉龍道:「玉龍於四月五日還有一個約會。」

  「遠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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