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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司馬玉龍慌忙起身懇辭道:「這是貴派之仁心仁報,玉龍何敢居功?高非王楊兩位老前輩見義勇為,玉龍怎會有緣得見此劍?現在璧還故趙,玉龍只不過一介之使,怎能冒昧領受如此大禮?」

  梅男微微一笑道:「楊王丙叔之風義勇為,豈是無因?」

  司馬玉龍知道梅男意指三劍純為報答活命之恩,才有捨身搶救聞人鳳之舉的,不知怎地,司馬玉龍忽然紅臉了,儘管梅男態度從容,語氣平談,但梅男每次隱隱約約地提到聞人鳳,司馬玉龍就感覺異常的不自在。

  他垂首無言以對。

  一絲神秘的陰影迅速掠過梅男那雙明若秋水的眼神。

  梅男從座位上站起來,款步走至司馬玉龍跟前,將金龍三角小旗塞在司馬玉龍手上,司馬玉龍無法再辭,雙手接過,先向梅男致了謝,然後分向一二三劍各鞠一躬,同時說道:「貴派此行,旨在討劍,如今寶劍已得,自無前往君山之必要,司馬玉龍自此請辭。」

  梅男黯然,三劍黯然。

  不知怎麼的,司馬玉龍語調雖然清朗,心下可也有點淒然欲泣的感覺。短短數日相處,他發現三劍一梅都是那樣平易近人,一見如故,彼此間毫無隔膜。尤其是梅男,給予他這個自小孤苦伶仃,不知母親為何物的特異感觸。梅男比他只大四五歲,那是一個極其微小的年齡之差,但梅男和聞人鳳給他的印象截然不同,聞人鳳可愛,梅男可親。

  他和聞人鳳在一起,總覺得對方稚氣未脫,他有長兄之責,處處想管束她,照顧她,唯恐對方出了差錯。

  但他和梅男在一起,感覺則又不同了。梅男雖然沉默寡言,可是,她一開口,便令人覺得有如春風拂面之感、她那閑雅的舉止,柔和的言談,高貴的氣質,涵蓄不露的深情,實在令人感到可以信託依賴——

  司馬玉龍是個聰明人,他在最確切的時間上提出了最確當的要求。

  華山派被人敬重的地方就是該派一向淡泊於名利,和武林中黑白兩道皆少恩怨,非有必要,決不介於任何意氣爭。他們這次的君山之行,動機異常單純,目的只為了訪求碧虹劍。他們並不知道江湖上有了一個天地幫,甚至他們討劍的對象已成了該幫的「金牌幫主」,現在寶劍已得,自無再往君山之必要了。

  可是,該派連受司馬玉龍兩次大恩,假如司馬玉龍不先提出這一點,他們能先下逐客令或徑自折船回行麼?君子不強人所難,司馬玉龍正好做到了。

  這時天已亮,司馬玉龍重新向三劍一梅行過辭別之禮,正待趨出之際,三劍王奇奮然道:「小兄弟,王奇陪你到君山玩玩如何?」

  司馬玉龍連忙遜謝道:「玉龍去君山之原意,不過是想探知一些有關天地幫的虛實動靜,並無其他積極作為。現在情勢突變,聽黑水黃衣藍面叟的口氣,天地幫禍心暗藏,不知從哪兒打聽到此魔尚在人間,不惜獻經延攬為該幫玉牌幫主,其欲有計劃的為害中原武林,蓋可想見。

  「此事在目前尚少為外人所知,玉龍不但與五行公孫老前輩有約,且與師叔玄清道長亦有君山之約,前約為期尚早,後約亦無固定時地,玉龍此去,目地只在遇上師叔道長,告之一切,早為之謀,也不一定就去君山。王老前輩如有遊賞洞庭名湖之雅興,改日玉龍一定奉陪也就是了。」

  三劍王奇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一劍探首艙外吩咐靠船。司馬玉龍退出艙外來到甲板上,十個青衣女婢已替他整理好那隻僅有少許衣物和幾本書籍的輕便書箱,司馬玉龍接過,便往跳板走去。

  身後忽然傳來梅男的聲音:「龍弟,以後你可得好好照顧那位聞人小妹妹。就說大姊也很想念她,假如有空,請到華山來,大姊在華山等你們兩個。」

  音調極其柔和溫順。

  司馬玉龍遙遙應諾一聲,心頭一陣酸楚,不敢回望,趁著黎明無人,微嘯一聲,咬牙騰身而去。

  司馬玉龍上得岸來,順著岸勢,奮然狂奔,辰牌時分,抵達一鎮,方始放緩腳步。進鎮打聽,才知此地已距離岳陽不遠,此鎮名為星盤。

  司馬玉龍到達星盤的那一天,星盤出了一件怪事。

  星盤是小地方,一天卻出現了很多很多非商非賈的人物,那些人,三五成群,四六結隊,雖然在裝束上模擬著種種行當,有的裝成皮貨商人,有的扮成星卜者流,——不一而足。可是,他們只能瞞過一般普通人,如何能夠瞞得過司馬玉龍這一位大行家?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精充神足,英華內蘊。雖說不上每個人都是武林高手,但一般來說,均不是俗手。

  這些人的數目異常之多,總數幾達百名左右,司馬玉龍既很吃驚,也很疑訝,他本無意於星盤停留;但在見到這種怪異現象之後,好奇心大起,立時改變主意,存心留下來看個究竟。

  首先,他發現了一個趨勢,這股人並沒有全住入棧房,他們似乎以西街的「大福」客棧為護衛核心,很多人從那裡進進出出,另一部份人則在客棧四周,或遠或近的,借著各異的身份徘徊流連。

  這些人之中,身份又分兩等,能在客棧中進出的,身份似乎要比一般高些。

  司馬玉龍看看天色尚早,便暗中擇定一個剛從大福客棧出來,有著一隻顯目的鷹鼻,神情極為驃悍的壯漢為目標,極其技巧的悄悄跟在那人身後,看他到底做些什麼?

  鷹鼻出了客棧之後,昂然直走,一徑出了西門,直向江邊走去。

  司馬玉龍係自正東方進鎮,西門外江邊是何情況他並不知道,他跟在鷹鼻壯漢身後,不一會已到江邊,——喝,好大的氣派。

  五隻豪華的大江船,雁字排列。另有小船無數,散靠各處。

  五隻江船中間的一隻,尤為特出。船身高出他船約有尺許。每隻船的艙面都有三五不等的船伙們在兩舷徘徊閒眺,狀極悠閒。

  鷹鼻壯漢看上去異常威武,在走到江邊之後;卻顯得有點畏縮起來,他對中間那隻特大的江船,連正眼看一下的勇氣都似乎沒有。他趑趄著走近最右邊的一隻。

  向船上一個夥計比畫了一下手勢,意思像是說:「準備好啦!」船上的那個夥計點點頭,轉身進艙而去。岸上的鷹鼻壯漢彷彿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務似地,神態立即顯得輕鬆起來。他輕輕吹起口哨,回頭重新向鎮內走來。

  司馬玉龍等他快要走近身邊的時候,故意裝出一臉愁苦的神色,伸手將對方攔在路心,請問道:「大叔,我約了朋友在星盤鎮的大福客棧見面,但因人生地疏,不知如何個走法,大叔可否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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