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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他自知他目前的功力並不比五劍中任何一劍為高,但五劍所擅長的劍術,他已得武當大羅掌真傳,又有六成五行神功在身,加上已服少林秘丹,如論掌功和輕身術,他自信絕不在五劍之下。

  五劍都是性情中人,和他一見如故,而且他們是梅男的師叔,梅男,梅男——他的心跳了,他解釋不出最後這一層關係為什麼能構成他為五劍效力的理由,他只覺得聞人鳳對他很好,他似乎有點不應該——可是,這也沒有什麼啊!聞人鳳對他有情,他又何當對她無義?難道說認識了聞人鳳就不能再認識其他任何女人?尤其是梅男這樣的女人,可愛更可敬,崇高,端藹、莊嚴得不可逼視;和她相處,她永遠有如處在一團虛無縹緲輕煙淡霧之中,可望而不可即。

  這是一種見過一眼,一生就不能忘記的女人,縱令聞人鳳會在梅男身上生出比楊花仙子更大的誤會,他也沒有怨尤,因為楊花仙子不能和梅男比,——他問心和梅男相處與和五劍相處並無兩樣,但假如要他說對梅男沒有一點印象的話,他不願違心——

  天黑下來了。

  三劍始終沒有回來。

  晚飯時,梅男向二劍問道:「三叔呢?」

  「進城後一直沒有回來。」

  梅男又轉向司馬玉龍問道t「是和龍弟一塊兒去的嗎?」

  司馬玉龍欠身答道:「王老前輩大概碰上了熟人。」

  梅男停著道:「誰?什麼樣的人?」

  二劍暗暗踩了他一腳,司馬玉龍立即堆笑道:「玉龍沒有見著,王老前輩說去和那人酒敘一番,看樣子是個很會喝酒的朋友哩。」

  一劍二劍的臉色均是一寬。

  梅男見司馬玉龍說是有人約三劍喝酒,臉上立即有了笑意,淡然微微一笑,然後自語道:「偏是三叔他老人家這種朋友特別多。」

  說完也就算了。

  一會兒,飯畢席散,一劍二劍退出前艙,司馬玉龍推說今夜月旺,想到艙面上做點功課,梅男很是嘉許,立即起身帶著兩個小婢到後艙去了。

  梅男走後,司馬玉龍匆匆裝束了一番,他既未用兵刃,又無暗器、收拾起來極為簡便。準備停當,他便伏身艙門口,只等一劍動身。

  二更初起,司馬玉龍見左舷人影微閃,一條瘦小的黑色身形騰空而起,去勢若箭,輕靈如煙。司馬玉龍不敢怠忽,提足遍身真氣,輕輕飄身艙外,略一審視,見四下毫無異狀,只是寫著大紅梅字的幾盞宮燈在夜風中微微蕩漾,知道眾人均已就寢,便覷定一劍沒身之處,一個穿雲式隨後追去。

  司馬玉龍深知一劍楊雄為華山五劍之首,曾在十年前和雙絕中的冷面金剛打過平手,身手自是不凡,因而不敢過份逼近,尚幸司馬玉龍視力過人,在這等好月色之下,三五十丈之內,頗能觀細察微。他遠遠跟定一劍身形,不即不離,就這樣走了足有頓飯光景,一劍忽然沒入一座寬宏的莊宅中,眨眼失去蹤影。

  司馬玉龍略一猶疑,立即繞身正北,從巨宅的後進上了圍牆。

  圍牆內是一座花園,池林石花,疏簇有致,園心有一幢獨立小樓,樓窗布幔低垂,隱有燈光透出,司馬玉龍恐是人家閨秀所居,不敢驚擾。只借著林蔭石影的掩遮,輕竄巧縱地往前面大廳而來。

  前廳和後園有一道側門可通,司馬玉龍知道,這座宅內如有武林高人居住,高行遠比低走危險,他見側門虛掩,認為機不可失,一閃身,便從側門進入通往前廳的迴廊。

  前廳上不時傳出人聲笑語,迴廊上卻靜悄悄地異常沉寂。司馬玉龍走至走廊盡頭,見院心中有一株老桂樹,枝盤虯結,巨影橫地,頓然大喜。他貼著朱漆欄杆,伏身揉進東南角,覷空一個急竄,立即截至樹根之後。

  司馬玉龍藏妥身軀,從樹根上緩緩露出一絲視線,向大廳大望過去,這一望不打緊,幾乎沒將司馬玉龍驚得喊出聲來。

  此刻的大廳上,燈光輝煌,大廳正中擺著一桌酒席,席上坐了四個人。席旁垂手站立著一個獨臂中年漢子,那漢子不是別人,正是數日前在孝感給三劍王奇砍去一臂的竹牌一舵黃大。

  黃大的臉色很蒼白,神情卻極惶恐,他的創傷似乎尚未復原,看看樣子他又不得不親身伺候這一席酒,而且表現出這種任務的異常艱鉅,好像稍有應付不當,即有殺身之禍似地。

  坐在正面,朝南向外的是一個年近八旬,黃衣藍臉老人。老人對面坐的是個年輕女子,因為她是背向司馬玉龍,司馬玉龍一時看不出她是誰,只是感覺眼熟之至。藍臉老人上首坐的是一個黑皮長臉,年約六十左右的老人,這位長臉老人的雙目特別灼人,開合如電。藍臉老人下首坐的是一個俊美的中年漢子,司馬玉龍認得,此人正是巫山淫蛟孫顧影。

  假如藍臉老人抬起眼來,正好和司馬玉龍遙遙相對,可是,自司馬玉龍藏身樹後,藍臉老人一直沒有正眼望過廳外。藍臉老人的視線多半落在他對面的那個年輕女子身上,司馬玉龍很奇怪,那個藍臉老人的眼光中並無淫邪意味,假如誇張一點,那眼光是慈祥的、憐惜的。司馬玉龍心想:這個藍臉老人是誰?藍臉老人上首那個木然毫無表情,黑皮長臉,兩眼精光開合如電的六旬老人又是誰?

  這兩位老人的神色都很正派,為什麼和巫山淫蛟混在一起,難道他們也是天地幫中的銀牌舵主?

  到目前為止,五位銀牌只有第一第三沒有現過身,難到說就是這兩位?

  不,錯了。

  首先,司馬玉龍發覺那個黑皮長臉,毫無表情的六旬老人就是銀牌二舵冷面金剛韓秋,因為這時巫山淫蛟忽然起身敬酒,他說了一聲:「二哥,我敬你一杯。」

  長臉哼了一聲,端杯一吸而盡。那一聲哼,其冷如冰,不是冷面金剛銀牌二還會是誰?司馬玉龍到目前為止,算是第一次看清了銀牌二的真面目。

  這一發現,不禁又給司馬玉龍帶來了更多的驚訝。那就是,在天地幫中,除了金牌幫主和銀牌一外,還是誰會比銀牌二的地位更高?藍臉老人既然南面高坐,十有九成是銀牌一無疑了。

  不,又錯了。

  巫山淫蛟向冷面金剛敬完酒,冷面金剛隨即端起獨臂黃大為他斟上的酒,欠身轉向藍臉老人道:「韓某人敬老仙翁一杯。」

  音調雖冷,音色卻頗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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