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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辛維正煞有其事地帶了一包衣物,以備隨時化裝之用,然後,又交代了楊九幾句,這才向山外走來。

  他知道附近有著專用小船,並從美媚處得知召喚法訣,故爾手勢一比,便有一條小船,悄悄劃近。

  掌船的是個駝背老人,待他上船後,那老人輕聲問道:「去哪裡?」

  辛維正板著臉孔道:「繞向前山,跟蹤剛才那兩條大船!」

  那老人點點頭,一聲不響地將小船向前山劃去。

  「公」「侯」乘坐的那兩條大船,已在前山一處避風所在泊錠,辛維正指示小船,在離大船不遠處,靠岸停定。他離船上岸後,用手一比,小船迅即於暮坦中消失!

  辛維正登臨高處,先將本來面目恢復,藏好無用之衣物,然後縱目四下打量。

  他見附近一帶,僅湘妃詞東側,有座像樣的廟宇,知道公侯如果登岸,無疑只有該處可以落腳。於是,他躍身而下,沿著一條草徑,朝那座廟宇奔去。

  廟前雜草叢生,亂石錯綜,顯見這座廟宇,早無僧侶居住,但是,細看廟門之內,卻又整潔異常,他猜想可能是公侯未來之前,已先著人加以清理過了。

  這時,在廟門的兩邊,分別懸著一盞小燈籠,一邊燈籠上有著一個「齊」字,一邊燈籠上有著一個「葛」字。

  燈籠下麵,又各站著一名長衫中年人。看情形,一公一侯大概已經來到廟裡了!

  公侯門下客,氣度果然不同凡俗。那兩名長衫中年人,看到他來,既無疑訝之色,亦未加以喝問,只是含笑注之以目,似在等他先開口。

  辛維正上前向兩人施了一個禮道:「敬煩通報,晚學辛維正,有事求見公侯!」

  他滿以為一定要多多少少盤問他幾句,才會替他轉報,距知,出人意外的,兩人聽了,僅是微微一笑,隨即由左首那人含笑說道:「凡有事求見公侯者,向例不須通報犋,兩老就在後面大殿上,小老弟逕自人內遇見可也!」

  俗雲:「侯門深似海。」

  想不到在武林中,情形竟然恰恰相反。不是麼?

  就是在金湯堡,求見他大師伯霹靂子,也沒有這麼容易啊!

  辛維正怔得一怔,連忙定下神來,向兩人道一聲謝,然後舉步向廟內走去。

  前面庭院中,空蕩蕩的,僅在正殿上掛了四盞風燈。辛維正穿過正殿,走下背階,繼續向第二座大殿走去。

  第二座大殿,有著一排格子門,已然自動開啟。

  殿上迎面是一座韋馱神像,佛龕前面,有座舊鼎,鼎前放著一張小方桌,在小方桌的兩側,這時正對坐著兩個人。

  兩人均是一身竹布長衫,頭戴方巾,上首那人,年約七旬開外,長方臉,修眉,鳳眼,髯長垂胸,亮如銀絲,下首那人,約莫六旬左右,四方臉,口寬額廣,鼻如懸膽,兩人誰是美髯公齊

  天衛,誰是富國侯葛平章,不難一目了然!

  辛維正見兩人雖然衣著簡樸,但卻嚴然不失公侯之威儀,崇敬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在公侯身後,分別站著兩名佩劍童子,小方桌上,置有一壺兩盅,以及幾碟小菜,顯然這兩位當今武林中的煊赫人物,於下船之後,正在此借小酌解勞議事。

  另外在大殿兩旁,七八名少壯的漢子,有的在奔棋,有的在看書,舉止都很隨便,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那些門人和門客,甚至那四名劍童,在衣著方面似乎都較公候為講究,而另一共同之點則是除了四名童子身上的四支寶劍之外,這座大殿上看不出絲毫武人聚處之甲兵氣氛!

  辛維正從容拾級而上,公候同時轉過臉來,藹然注目,不稍一瞬,上殿之後,富國侯葛平章溫和地問道:「這位老弟……」

  辛維正微微躬身道:「晚生辛維正。」

  美髯公接著道:「何人門下?」

  辛維正欠身道:「暫時未便奉告。」

  兩名武林吉宿,不期然互望一眼,接著仍由富國候問道:「老弟來此何事?」

  辛維正正容緩緩道:「來為兩位武林前輩講述一個慘絕人寰的故事。」

  第二天中午時分,一名中年漢子從廟外走人,那漢子一面脫卸那一身原屬馬大的衣服,一面向公候點頭道:「一切果如這位老弟所陳述……」

  美髯公桴髯注目道:「那位什麼王爺來過沒有?」

  漢子插頭道:「還沒有。」

  富國侯沉吟道:「這位什麼王爺,依老夫之猜想,十之八九必為兩榜中人,其出現也必在這三兩天之內。現在得想個什麼法子,使這廝落網才好!」

  美髯公轉向辛維正道:「老弟有無良策?」

  辛維正欠了欠身軀,答道:「晚輩以為,反正只是三兩日工夫,不妨仍煩這位趙兄跟你們一起去,來個守株待兔!」

  富國侯點點頭道:「只好這樣了。」

  美髯公轉過頭去向另外兩名少年吩咐道:「允達、桂元,你們兩個去收拾一下,跟老趙一起去,守在石洞附近,以備必要時為老趙打個接應!」

  姓趙漢子又穿上馬大那一身衣服,領著兩名少年離去不久,院中一陣嘻嘻哈哈,忽然出現四名老人。

  四名老人之中,辛維正只認得一個:便是走在最後面的那位「糊塗伯」!他心想:這老兒到底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如今該是揭曉的時候了!

  走在糊塗伯前面的,是個瘦小老人,頷下一部山羊鬍子,稀稀落落,又黃又硬,看來甚為滑稽可笑。

  再前面則是一個極其肥胖的老人,一張多肉的臉孔,配著一雙細小的眼睛,看起來甚難令人發生好感。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老人,生相可說最端正。高高的身材,方方的面孔,雙眉濃墨,兩眼有神,身穿一襲天藍布袍,步履沉穩,擺動自然,此老惟一使人感覺不順眼之處,就是那張嘴巴,似乎稍為寬了些!

  辛維正心想:前面這名闊口老人,會不會就是那位好大伯呢?

  他已知道:「四怕」依次為:「好大伯」言天平、『墨手伯』孔中宇、「河東伯」奚之為、「糊塗伯」藍成思。目下這四名老人,如果就是「四伯」,而恰巧又是照上述之次序排列,三王當切之月旦品評,也未免謔而近虐矣!

  公候一見四名老人來到,同時離座起身,含笑降階相迎,辛維正暗忖:照這情形看來,是四伯大概不會錯的了!

  只見那位闊嘴老人首先打了個哈哈道:「兩位這個主意想得好,想我兩榜中人,自經三王品定以來,就沒有真正聚處過,這下可真稱得上,當代精英,薈萃一堂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肥胖老人歎了口氣道:「在時間上說,老夫可謂損失不資。」

  富國侯含笑問道:「孔兄這話怎講?」

  肥胖老人皺眉道:「老夫跟洛陽金山珠寶號,約定在大後天,成交一批珠寶,這一來自然是談不成了!」

  富國候又笑道:「買進還是賣出?」

  肥胖老人答道:「當然是買進。」

  富國侯笑接道:「假如孔兄對珠寶真有興趣,過些日子,到捨下看看怎麼樣?」

  肥胖老人大喜道:「一言為定……」

  另一邊,美髯公向那名羊胡老人問道:「吳兄近年還好吧?」

  羊胡老人苦笑了一下道:「不談也罷。」

  美髯公微笑道:「聞令森嚴?」

  殿上諸人,為之哄堂大笑。辛維正卻暗暗忍笑。闊嘴老人是「好大伯」,肥胖老人是「墨手伯」,羊胡老人是「河東伯」,果然一點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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