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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唐志中歎了口氣道:「庸某人也是讀過幾天書的人,古人說得好,物必先腐,而後蟲生。我們這些鬼兵,散佈各處,有吃有喝,鎮日無所事事,最後勢不免日慚墮落,一個人若是自甘墮落,遲早便不免有把柄落在別人手裡,或在金錢方面不檢點,……唉……實在情形,不說也罷!」

  辛維正點點頭,又道:「唐兄這次任務既未達成,以後怎辦?」

  唐志中又歎了一口氣道:「以後拼著不搭這條線,也就是了!」

  老人頷首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年紀輕輕的,只要能知道悔悟,重新做人,未為遲也!」

  辛維正忽然想起一件事,接著問道:「衡山那個了塵和尚這次是被何人白金湯堡前召走,唐兄知道不知道?」

  唐志中瞞臉茫然道:「沒有聽說這件事!哪個了塵和尚?」

  辛維正思索!」片刻,抬頭道:「唐兄外號叫什麼?」

  唐志中不勝羞赧道:「小弟外號不雅的很,叫『小靈猿』。」

  辛維正又問道:「唐兄這次跟對方約定,事成之後,將在什麼地方,向什麼人提取那五兩黃金的酬勞?」

  唐志中道:「華容水雲莊,找一個叫穆三奇的人。」

  辛維正道:「水雲莊是一個什麼所在?」

  唐志中搖頭道:「沒有去過。」

  辛維正接著道:「見面時,雙方如何表明身份?」

  唐志中道:「根據往例,雙方見面後,並無多話好說,我告訴他跟蹤之結果,他便會將黃金如數交付。」

  辛維正道:「他們會完全相信你的話?」

  唐志巾道:「這種事,對證為難,不相信也得相信。區區幾兩黃金,在他們並不算一個大數目,縱以蒙混取得,也只能一次,何況還不知道他們是否有報復手段,當然不會有人去犯這種江湖忌諱。」

  辛維正點點頭道:「好的,唐兄,時辰不早了,我們去弄飯吧!」

  飯後,唐志中應辛維正之請,去山后撿來大堆乾柴,辛維正很高興,老人也很高興,師徒高興的,並非庸志中之勤敏,而是這位小靈猿向善之真誠——岡為他們故意給了他一個,脫身的機會,結果他並未趁機逃走!

  轉眼天黑,用完晚餐,唐志中囚疲勞不支,告罪先睡,師徒兩人則互相扶持著,走到西南岩壁下,一塊往日經常促膝夜談的青石上坐落。

  辛維正從頭至尾,一字不遺的,將這次下山的種種見聞和遭遇,以及他聽了郭老頭那番話,自己所牛的懷疑,全部說了出來。老人靜靜聽畢,深深歎了口氣道:「是的,孩子,這一關,你總算突破了。」稍頓,又歎了口氣道:「欺兄盜嫂——尤其是我輩武林人物可說是一項不輕的罪名,假如你經不起考驗,也像一般人以及你兩位師兄一樣,試問,為師又何必把實情告訴你,徒傷感情?」

  辛維正皺眉道:「但維正仍不明白,正如郭老頭所說,師父您既然問心無愧,當年為何不在現場加以辯解?難道您擔心大師伯脾氣躁烈,縱然有所,申述,亦屬枉然?」

  老人搖搖頭道:「恰恰相反!」

  辛維正微愕道:「師父是說……」

  老人輕輕一歎道:「你大師伯是個好人,孩子,這一點,你們做晚輩的,無論如何,得牢牢記信。當年,老實說,只要為師的肯開口,你大師伯,敢說一定句句相信!」

  辛維正幾乎跳了起來道:「那麼……」

  老人又搖了搖頭道:「不要這樣性急,孩子,你證師父慢慢說下去。」

  辛維正點點頭,耐著性子,未再開口。

  老人仰起臉,閉目清理了一下思緒,緩緩接著道:「這件事得從頭說起……那一年,師父記得,大概也是這個時候,只是稍為移前幾天……你大師伯,從富國侯葛平章處,著人帶信回來,說是有事要待辦,可能無法返堡過節。」

  「關於這一點,為師的未能及時獲悉,因為當時為師的亦在糊塗藍老兒那裡兒客。」

  「接著中秋節一天天近了,為師的深深覺得,這種習俗上的團賀節日,如不設法趕回,似乎總有點說不過去。於是,為師的辭了藍老兒之挽留。終於節前三天,趕返金湯堡。」

  「那一天,為師的回到堡中時,已是黃昏時分,因獲知你大師伯不在,乃吩咐值班管事,將酒菜送進書齋,不必驚動上房,最後,沒有想到……唉唉……事情壞就壞這一點上!」

  辛維正忍不住插口道:「為什麼?」

  老人又歎了口氣道:「當時,為師的因聽說你大師伯可能無法返堡過節,不知怎麼的,心中總覺得悶悶不樂,就這樣,於不知不覺中,多喝了幾杯。喝完,帶著幾分酒意,和衣躺下,不久便告沉沉睡去。」

  辛維正非常詫異地道:「師父既然睡都睡了,還會發生什麼事?」

  老人深深一歎道:「師父當時要真的醉爛如泥,一覺到天亮,自然不會有事發生。問題就在師父當時並沒有十分大醉,不過午夜過去不久,為師的即因口渴醒來。當為師的伸手去摸茶壺時,不幸的是,茶壺中竟告點滴無存!」

  辛維正道:「他們沒有替師父泡茶?」

  老人搖頭道:「不,泡過了。只因師父趕了遠路之故,茶一泡來,便給喝光,後來,接著上酒上菜,師父電就忘了叫他們再給泡了!」

  辛維正道:「這也沒有什麼啊!外面,有的是值夜堡丁,喊一聲,著人再送一壺進來就是啦!」

  老人點頭道:「是的,師父當時若是這樣做,無疑的,仍然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可惜師父當時卻沒有這樣做!」

  ▼第二十章 因由從頭數

  辛維正惑然道:「那麼……」

  老人接著道:「師父當時除了口渴,心頭亦感煩熱難受,這是酒後自然的現象。所以,師父當時一方面想喝茶,一方面也想涼快一下,於是便從書齋中,抱著一雙拖鞋,信步渡了出來。」

  辛維正不禁暗道一聲糟,他猜想一定是師父酒後神志不清,于無意中闖去內院重地,才惹來一場不白之冤。

  老人頓了頓說:「那時已是午夜之後,月明露重,晴空萬里無雲,堡裡堡外,靜悄悄一片。一陣陣夜風吹來,涼浸肌膚,爽透心脾,使人煩可頓消。

  「為師的因酒意業已完全消退,不願再勞師動眾,擾人清夢,故乃院中小立片刻後,便即反身回房。

  「不料就在這時候,為師的偶爾回顧,忽然瞥及一條銀灰色的身形,有如一絲輕煙,於西北花牆上,一閃而逝!」

  「哦?」

  「按堡中的規定,非遇外敵入侵,值更之人,一律不許躥高縱低。因此,為師目擊之下,立知有異。」

  辛維正說:「快追啊!」

  「當然了!師父為把握時機計,心中思付著,人已循蹤追去。」

  「結果——」

  老人接著說:「那人之身手,雖尚不足與為師的相提並論,然已非堡中那些管事們所能望其項背。尤其是那人一身夜行裝,幾與月光同色,換了別人,一不留意,隨時都有失去敵蹤之可能。

  「這時,師父心中不禁湧起兩點疑問:即此人何以能對堡內形勢如此熟悉?以及此人此番侵入內堡之目的何在?

  「因為整座金湯堡,系按陰陽八卦之理構築,其中生克之妙,雖堡中管事,亦非人人所能盡知。再說,以你大師伯,與師父我兩人當時在武林中之聲望,縱使三王複生,可說都不敢如此放肆!

  「因此,師父當時,迅即得到結論,此人之所以熟悉堡內形勢,定系獲得堡內人之指點!

  「那麼剩下來的一個問題便是;此人深夜入堡之目的何在?

  「依師父當時的一身成就,如果稍稍發揮,並不難趕上前去,將來敵制服,但師父因考慮到堡中有人勾通外敵之嚴重性,為一查究竟起見,不願打草驚蛇,故一路跟過去,始終不動聲色,想看看那廝到底要做什麼!

  「果然,那廝身形如風,左飄右閃,腳下所踩方位,毫無差錯。

  「越過三進大廳之後,那廝身形一折,竟然直奔內院,內院成品字形,分左右中,三坐院落,乃你三位師伯母居住之處,那廝奔進之唇,毫不遲疑,足尖一點,如飛燕穿簾般,徑向右首那座紅樓中射去!」

  辛維正聽至此處,不禁一呆道:「那……座紅樓……的樓窗難道沒有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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