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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婢眼角微溜,忽然又磕了一下頭道:「太上幫主還吩咐說,如果金判就擒,首先要抄出那塊玉硯毀去。因為太上幫主得悉金判有個徒弟,天賦相當高。」

  風雲幫主得意地連笑數聲道:「師父不過如此,徒弟又能怎樣?」接著揮揮手,向風婢示意道:「人在轎內,你去抄一下也好。」

  兩婢一齊起立,雲婢仍立原地,風婢立即往綠絨軟轎走去。金判雖在胸前五穴之外又被加點了啞穴,但視覺和聽覺仍甚清明。這時轎簾甫掀,一句急促的傳音立即送入耳內:「如何去知會令高足?韋大俠!」

  金判微微一怔,猛憶及愛徒維之似乎向他報告過:盜取玉硯時發現風雲婢天真無邪,年歲尚稚,為補償自己的非常手段,曾於案頭留言,如願改歸正途,可往仇池等語。兩婢適才與風雲幫主對答純為模棱揣測之詞,其或出於私逃,也未可知。當下以眼光分向東西兩側一溜,然後注目不動,好似說:「懂我的意思嗎?」

  風婢果然玲瓏透澈,口中高聲轎笑著,喊得一聲:「對不住!韋大俠,婢子自己動手啦!」臉孔往前一湊,忙說道:「兩路迎抄,是嗎?」

  金判點點頭,同時目注自己胸前,似說:「是的,在這裡,快拿去吧!」

  風婢毫不遲疑,探手入懷,一把將那塊紫玉硯取出,迅速縮出轎外;返身高擎手中,向風雲幫主笑喊道:「這什麼東西?」喊完,立即奔了過來,風雲幫主俯身接過,雙掌一合一捻,應手化成一撮玉屑,紛紛灑落。兩手拍拍乾淨,朝兩婢點頭道:「上馬,我們先走。」

  風婢撒嬌似的低頭輕聲笑道:「幫主先走吧!婢子們想去迎接太上幫主。」

  風雲幫主奇怪道:「你們兩個是我的人,前後府重器都在太上幫主那邊,才將你倆安置過去。既然太上幫主叫你們來了,還迎上去做什麼?」

  風婢為之語塞,一直沒開口的雲婢突然笑接道:「報個喜訊兒呀!」

  風雲幫主笑罵道:「要不是本座連人帶硯一齊拿下,幾乎釀成巨患。你們兩個闖下這等滔天大禍,難道還想在她老人家面前邀賞不成?」

  雲婢扮了個鬼臉,含笑低頭道:「婢子們功過,請幫主開恩,留待太上幫主評定不好嗎?」

  風雲幫主又氣又好笑,馬鞭一揚,佯嗔道:「好,你們等著吧!我這一鞭卻非抽不可!」不待語畢,鞭梢已落,兩婢閃避不及,均被掃了個正著。這一鞭並非真打。兩婢僅被一股柔勁帶得仰天栽倒。但由於事出不意,姿態相當不雅,眾徒幫不由得哄然大笑。

  風雲幫主笑喊一聲:「帶人上路!」馬鞭一揮,催動坐騎。眾人七手八腳,將金判和黑白無常以三馬分馱,雪娘抬入軟轎,隨後便呼嘯而去。不消片刻,走得一乾二淨。

  荒原上,被遺留下來的風雲兩婢,目送眾人背影在峰麓一片密林中消失不見,變顏變色地呆了有好半晌,這才定下驚魂。匆匆計議了一陣,各個飛身上馬。長髮雲婢向來路回奔,杏眼鳳婢則朝另一路風雲幫徒將要出現的西南方馳去──

  ▼第十八章 正邪兩陣圖

  杏眼風婢不可能遇上武維之,自在意料之中。

  那麼,路線走對了的長髮雲婢呢?結果也沒有!

  原來長髮雲婢走的路線雖對,但由於兩婢只見過武維之一面,她們所認識的武維之,是武維之真正的本來面目──一名黑衣英俊少年,全部如此而已。在這種情形下,別說易容,就是換件不同顏色的衣服,如果不加注意,也得容易當面錯過,失之交臂呢!所以,當天黃昏時分,長髮雲婢在柳林鎮,對街角一名白髮樵者和一名黃眉水泡眼、滿臉焦疤的粗漢漠視而過,實在不能怪她。她又哪能想到這兩名卑俗的樵野村夫,便是她要找的人!

  武維之化裝成一名粗漢,是髒叟古笑塵的意見。髒叟自己也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改變容貌,將自己扮成一名白髮樵者。

  髒叟是這樣將武維之說服的:「你師父並沒有叫你走這條路,我們今天來,全是我們自己的主意。所以我們今天首先必須要求的,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你師父在,應由他作主;萬一果如你所猜測,你師父可能會中奸計遇險,那麼,我們的責任勢將更重。我們除非跟自己過不去,那麼明知道人家設著陷阱在守候,又何必逞一時血性之勇,一批批的送將進去呢?」

  武維之覺得髒叟之言甚為有理,便未堅持。

  髒叟不愧為一幫之主,其武功上的成就雖非當今一流,但遇事之鎮定以及閱歷之練達,卻實在令人嘆服。他同時表示:「風雲幫如果真的遷往仇池,其用心也是養精蓄銳,重新佈置,而絕非消極之隱;基於此,其有進也必有出,局處仇池,不預外事,必不可能。這兒是他們去仇池的路線,他們如向外有所舉動,這兒也將是他們必經途徑之一。我們一經易容,立刻由明轉暗,相機行事,豈不遠勝只挨不還?」

  因此之故,他倆起程雖與雪娘等人只是先後之差,但到達距仇池不足百里的柳林鎮,卻比前者晚了一天。那日傍晚,當雲婢與他們當面錯過的,他們站在街角,並非無所事事,原來他們是在竊聽茶肆中兩個皮貨商人的怪異對話。

  一個說:「武功有人失蹤,想不到扶風失蹤的更多。」

  另一個說:「是呀!就是綁票,也該找有錢人才對;現在兩處失蹤者都是些苦力和賤民,寧非怪事?」

  武維之和髒叟聽至此處,長髮雲婢恰好縱馬而過。武維之目接之下,忙一碰髒叟肘彎,低聲道:「快看,此女即風雲兩婢之一的雲婢。」

  髒叟看去時,雲婢已然馳去老遠。髒叟皺眉道:「風雲兩婢,顧名思義,當為風雲幫主貼身使女;忽於此處出現,難道說,風雲幫主也在附近不成?」

  武維之搖搖頭,心有所觸,卻沒有說出來,最後沉吟著道:「武功和扶風既有人相繼失蹤,此地也難保不發生此事。加以此地距仇池不遠,雲婢又復無端出現,人口失蹤或與風雲幫遷來仇池有關,我們今夜就在這鎮上順便偵察一番如何?」

  髒叟未及開口,武維之忽覺身後有一股猛勁撞至,本能地一卸肩,但待反掌回拍,驀地憶及目下身份,這樣做甚為不妥。加以本身大羅神功已有五七火候,尋常拳腳,諒也傷自己不了。於是一面略提真氣,容得對方力道近身,故意一個踉蹌向前撲去,巧妙地閃開幾處要穴。

  詎知他這一著,全屬多餘。原來對方攻來這一招,竟平凡異常,他就是任其全力打實,大概也不甚要緊。不禁為自己的做作,暗暗好笑。但表面上卻仍故意有氣地返身瞪眼喝道:「那個瞎眼的──」他嗓音已經過變易,面目粗鄙,罵的話亦復不雅,恰如其分的一副村漢口吻;口中罵著,已將暗襲者打量清楚。

  當前這傢伙,三十上下,一身橫肉,略帶酒氣。剛才這一撞,好似全數出於無意。這時不但不怒,反而抱拳賠笑道:「對不起,對不起。」

  武維之估量著,這人縱練過拳腳,也不過是末流中的末流,實在不值搭訕,樂得就此收帆。於是輕輕一哼,便向髒叟道:「大爹,喝酒去怎麼樣?」

  髒叟點點頭,一個好還沒出口,那漢子朝武維之上下迅速打量了一眼,忽然跨上一步,側目笑道:「伙計很有幾斤氣力吧?」

  武維之好氣又好笑,正想訓他幾句。髒叟眼珠一陣滾動,忽然左手捋髯,右手拇指一豎,哈哈笑道:「好眼力!」

  武維之有點莫名其妙,那漢子卻忙問道:「怎麼說?」

  髒叟向武維之一指,又豎了一下拇指道:「咱們這位兄弟,素有蠻牛之稱。把式雖沒練過,氣力卻有的是。朋友不信,盡可當面試驗。」又向漢子一點頭,笑道:「來,你跟他扳扳肘子看!」武維之暗罵一聲缺德,同時十分奇怪,髒叟怎會忽然有此雅興?心想這種人的玩笑,有什麼開頭?

  那漢子連忙搖頭笑道:「在下相信,不必試了。」

  一聽對方口吻帶著江湖氣,武維之心頭不禁微微一動。這時的髒叟,似乎興猶未盡,眼光四下一掃,忽向身前不遠的一座破石墩一指,朝武維之笑道:「蠻牛,去舉給人家看看,大爹請你喝老酒。」

  武維之已漸漸領會髒叟用意,當下故意裝作楞頭楞腦的樣子,拍胸一聲:「好,看咱家的!」衣袖高高一挽,興沖沖地走到石墩前面,兩腿擺開八字馬步,吸氣俯腰,雙臂環抱。

  髒叟助威喝道:「嘿,起!」武維之故意掙了掙,方將石墩抱離開地面。石墩雖有百斤上下,但在武維之,實不比拈起一塊瓦片更重多少。可是他為了做得更像,向前走了二步,便裝做不支放下,並將臉孔硬生生掙紅。

  饒是如此,那漢子已止不住脫口讚道:「有你的,行!」接著一拉武維之衣袖,低聲道:「借一步說話如何?」

  武維之故裝不懂得,皺眉道:「借一步?借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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