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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老人輕嘆道:「要命郎中實在是個非常人物,只可惜不入正道而已。他一身功力本就比白眉老兒相差有限,但白眉老兒長於劍術,如今因封劍已久,而棄劍就掌,功力不免大打折扣。加之要命郎中暗器不受會規限制,兩人之間業已拉平有餘。問題就在要命郎中進紫榜時力拼高唐風流秀士吃了虧,他雖然重創了對方,但本身元氣也損耗不少,這就是他無法通過最後一關的主要原因之一。」微頓又道:「其次就是白眉老兒身上有一支專破暗器、兼破各種橫練功夫的量天尺。要命郎中身負內傷,賴以成名的流星毒芒又無法逞威,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焉得不敗?」

  「什麼叫做量天尺?」

  「太難說明了,以後有機會,你自己去問白眉老兒。」

  「那麼師父又怎知白眉老人身上藏有這支尺的呢?」

  老人微微一笑道:「量天尺是師父送給他的,師父怎會不曉得?」

  少年一怔,星目睜得滾圓,心道:「這種寶物也肯送人,師父真慷慨!」他點頭不語,心中愈發感到自己師父值得敬愛。他方想再問點別的什麼,老人已一推他的肩頭道:「金鐘響了,孩子,別錯過最後這一刻。」

  金鐘一下又一下,夜深了。少年覺察到身邊老人的呼吸微顯急促,這是前所未有的現象,因此少年的心情也不禁隨著緊張起來了。

  鏘!第十九響。

  鏘!第二十響。

  夜風蕭蕭,好似每個人都在顫抖。

  鏘──「闖榜!」

  啊!啊啊!一片驚嘆聲,此起彼落。

  副壇傳出一陣金鈴,千百雙目光一致射向正朝場中走去的一條修長的身形。每個人所能見到的就是只有這麼多,一襲天藍長衫罩在一條修長的身軀上。為什麼呢?因為來人臉上垂著一幅只露出雙目的藍紗。除此之外,細心而敏感的人可能會想像到來人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文士,因為來人目光精湛,令人有不怒而威之感。

  松頂老人身軀微傾,似乎要自面紗中看透來人的真面目。一道中氣充沛的聲浪自來人口中發向副壇:「一筆陰陽金判韋公正,競黃榜,爭第三屆武林盟主!」

  「啊?」老人脫口一聲驚呼。

  「啊?」驚呼之聲如潮湧浪騰,整個西半圓內騷動了起來。

  「金判韋公正!」

  「金判韋公正!」

  「啊啊!金判韋公正!」

  白眉老人也自蒲團上霍然起立。白眉老人目注來人,銀髯飄揚,神色至為肅穆。

  「敬──情──肅──靜!」

  「敬──情──肅──靜!」

  副壇連呼兩聲後,隨後傳音道:「貧僧眾悟,敢請韋大俠先行除下面紗。」

  全場沉靜,來人朝副壇躬身朗聲道:「上復大師,韋某人深知大會並無此項規定,韋某無法從命,尚望大師特別見諒是幸。」

  副壇傳音又道:「韋大俠非他人可比,可否對此舉略作解釋?」

  藍衣人躬身道:「大師明白,韋某有權拒絕。」

  副壇唸出一聲佛號,然後宣示道:「令鼓三通,依例競榜!」

  三通鼓畢,白眉老人向前走上數步,朝藍衣人注目了片刻,忽然面轉副壇,正容大聲報道:「韋大俠一代英才,德能俱備,天下景仰,老朽自願退避賢路。」話說完,轉身朝藍衣人抱拳沉聲道:「老朽前許韋大俠愿心已了,韋大俠珍重。」

  藍衣人躬身答禮,未出一言。白眉老人撫髯哈哈一笑,飄然出場。

  全場仍無聲息,副壇傳音道:「貧僧眾悟,恭賀中大俠竟登黃榜!」頓得一頓,又繼續宣示道:「依大會成例,即請韋大俠於主壇下接受二十一響金鐘考驗!」

  直到這個時候,歡呼聲才突然爆發開來。藍衣人轉身朝西半圓內人群一躬,然後瀟灑地走向主壇前的蒲團,盤膝坐卞。

  副壇金鐘再度悠悠敲響。

  少年喃喃地道:「噢噢,這就是第一屆的武林盟主,這就是一筆陰陽金判韋公正,果真是氣度非凡!就只,只……只好像有點不夠謙虛。」說著回過臉來,向老人道:「師父,您說是麼?」

  老人仰臉向上,沉思不語。少年不敢驚動。過了片刻,才見老人搖搖頭,自語道:「眾悟和尚情有可宥,白眉老兒實在該打。」

  眾悟大師情有可宥?白眉老人則就該打?這,這是什麼意思?

  少年忖道:「師父喊眾悟大師為和尚,喊白眉老人為老兒。瞧不起第一屆武林盟主,更未將天下武林人物放在眼裡。他,他老人家到底是誰啊?再說,他自己怎不競取盟主的呢?如說他老人家根本不關心這個,那他老人家為什麼要來參觀?為什麼怕給別人看見面掩藏起來?為什麼一連看了三屆?為什麼?為什麼?」少年可說是愈想愈糊塗了。金鐘一下又一下地緩緩敲響著,主壇前面蒲團上的藍衣人神態寧靜。西半圓內沸議已止,大家一致望向副壇,好像肯定地以為一切都已決定了,現在只等待看最後一下鐘聲來結束大會。換句話說,這便是結果──第三屆武林盟主就是第一屆的武林盟主,先後一人,即「一筆陰陽金判」韋公正!

  少年受了下面那種眾望所歸的氣氛影響,這時怎麼也忍不住,不禁悄聲又問道:「師父,大局現在該是十成決定了吧?」

  老人哼了一聲,悠悠地道:「等金鐘敲完二十一響後師父口答你。」

  「什麼?還會變?」

  「現在是第十五,還有六下……噢,還有五下。」

  老人最後一個字落在第十六響鐘聲上。

  鏘!第十八響。

  鏘!第十九響。

  鏘!第二十響。

  鏘!第二十一響。最後一響,歡呼大作。其中雜著一聲清越的朗喝──「闖榜!」

  什麼?闖榜?幾乎沒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不信也得信!副壇上驟然響起的金鈴說明了兩件事:眾悟大師的武功成就已至不可思議之境;其次便是誰也沒聽錯,確實有人闖榜!

  所有的人,全覺眼前一亮。原來出場者一身雪白,但見來人朝副壇躬身報名道:「一品簫白衣儒俠武品修,競黃榜,爭本屆的盟主。」

  誰?……一品簫白衣儒俠武品修?

  一身白衣就已夠讓人觸目驚心的了,這一通名,更不啻平地一聲雷!也分不清是喜是憂是惑是疑?全場所有的人,全都在一愕之下,成了一座座姿勢不同的化石,甚至連驚呼也沒聽到發出一聲。

  眾悟大師於副壇上微微欠身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佛號誦出,有如澆頂醍醐,人人神智為之一清。人們在神智稍稍清醒之後,忽又發覺了另一件事:那便是現下這位自稱一品簫白衣儒俠武品修的白衣人,除了一身的白衣之外,臉上也正無獨有偶地垂著一幅僅開了兩個眼孔的白紗。

  但見他舉止從容、風度儒雅、身軀修長、眼神精湛。外在的一切,均與前次入場、業已名題黃榜、刻下閉目端坐在主壇之前、自稱一筆陰陽金判韋公正的藍衣人不相上下,軒輊難分。

  副壇宣出一聲佛號之後,接著說道:「武大俠別來無恙,貧僧眾悟這廂有禮了。」

  白衣人躬身作答,眾悟大師緊接著又道:「本屆大會得蒙韋大俠、武大俠先後相繼蒞臨,實為吾儕之光,本屆大會亦因之生色不少。貧僧於榮幸之餘,尚有些許愚忱敢瀆武大俠清聽:正如韋大俠所指正的,大會除了入場者必須通報名諱外,並無不許佩戴面紗之規定。不過,話雖如此說,貧僧總以為韋、武兩俠均曾分別榮膺本會第一、二屆盟主,身分實非他人可比。濟濟同道,渴欲一瞻兩俠神采,當在意中。貧僧忝充本屆大會主持人,體仰眾意所歸,雖明知此為非份之請,卻不敢託詞於口舌之勞,有拂眾意。」微微一頓,又道:「此請適才已遭韋大俠拒絕,不知武大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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