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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只見吳才也歎了口氣道:「這個傢伙不僅刀法可怕,人也精靈得要命,如再繼續僵持下去,我無疑也一樣承受不了。」

  宮寒搖搖頭,笑道:「那不會的,他雖然認不出公子是誰,但必已看出公子遠非馮老三可比。只要公子不露空門,他是不敢隨便出手的。」

  好了,所有的謎團,都有答案了。

  死去的那名灰衣蒙面人,叫馮老三,只是個陪襯人物。他挨了一刀,只是因為他被黑衣蒙面人看出他是軟柿子。

  飛腿追魂宮寒在馮老三死後露笑意,正是因為馮老三的死,又為吳才提供了防守的方法。

  馮老三的一條性命,結果只換取了老狐狸一個微笑。

  馮老三如果泉下有知,不知道會有什麼感想?同時,這也說明了另一件事:小孟嘗吳才這一邊,自始即未作戰勝黑衣蒙面人的打算,他們的目的,只是想將這名黑衣蒙面人絆住,叫他無法分身去支援褐衣漢子和車夫老張。

  吳才忽又歎了口氣道:「此人不除,終必為心腹大患,可歎的是,我們竟連這廝是誰,都無法猜忖得出……」

  宮寒道:「搶到錢麻子,我們第一步已經成功,這廝以後再由老夫慢慢想法收拾。」

  吳才點點頭,於是兩人一齊轉身,又向馬車那邊走去。

  獨眼龍賀雄也走過來了。

  他指指兩具屍體道:「跟我交手的那個傢伙,我認得出是皖西道上的色鬼三郎,這個叫老張的傢伙,不知道又是誰?」

  宮寒笑道:「江湖上會使蝴蝶刀法的人沒有幾個,從一套蝴蝶刀法,你還想不出他是誰?」

  賀雄面現迷惑之色,皺了皺眉頭道:「我想是想到一個人,只是——」

  宮寒微笑道:「不要只是了,他正是你想的那個人。」

  賀雄又向那具屍體望了一眼,仍帶著疑問之色道:「可是,這人——」

  宮寒笑笑道:「你沒有注意到這個傢伙戴了人皮面具?你把他臉上的面具揭開來看看!」

  賀雄將信將疑地蹲下身子,伸手在那人臉上一摸,發覺果然是戴了人皮面具。

  他將那人皮面具撕去,運神仔細一看,不禁失聲道:「宮老真好眼力,果然是那個傢伙!」

  吳才道:「誰?」

  賀雄道:「飛花刀左羽。」

  吳才不覺一愣道:「一名刀客?」

  他望著宮寒,又道:「剛才那黑衣蒙面人,難道也是一名刀客?」

  宮寒微微一笑道:「就算是的,也不為奇。只不過一時還無法斷定是刀客中的哪一位而已!」

  吳才皺眉道:「這位飛花刀宣佈放棄品刀時,大家都把他看成一個可憐蟲,沒想到這廝原來竟是個問題人物。」

  他又望向宮寒道:「依宮老看來,剛才那黑衣蒙面人會不會就是殺害馬立等人的兇手?」

  宮寒沉吟著點頭,說道:「很可能,要殺害那麼多刀客,不是一件容易事,剛才這個穿黑衣服的傢伙,刀法之快,堪稱罕見,似乎也只有這樣的身手,才能辦得到。」

  吳才輕輕歎了口氣道:「死去的那些刀客,如果竟是死在另一名刀客的手上,那才真是曠古奇聞哩。」

  宮寒忽然微微笑著手一擺道:「那不是我們應該關心的事,我們上車吧!」

  黑暗中忽聽有人接口道:「宮老大要走了麼?我看你們帶著錢麻子也是個累贅,不如留他下來,交給老朽算了。」

  語音從黑暗中傳來,溫和而親切,有如來至送行老友的叮嚀。

  但宮寒等人聽了,卻如四九天空突然刮起了一陣凜冽的寒風。

  五人相顧愕然,一下像是突然變成了五條僵硬的凍魚。

  然後,一條瘦小的人影,慢慢從黑暗中顯現出來。

  等這人完全走出了黑暗,才又接著出現另外兩條人影。

  一行三人,正是七步翁魚山谷和上官兄弟。

  烏雲慢慢散去,從雲層後面露出來的月亮,就像一個貪心的孩子,在不甚情願的情形下,撕給他弟弟的一角燒餅。

  不及二指寬的月牙兒,雖然驅走了部分黑暗,但並未為這初冬之夜帶來溫暖。

  風更冷了。

  八個人,分成兩邊,就這樣站在初冬之夜的寒風中,大家相互凝視著,誰也沒有開口。

  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嚴肅,只有一個人例外。

  七步翁魚山谷。

  七步翁魚山谷臉上,始終掛著笑意,親切而溫暖的微笑。

  不過,很明顯的,他的微笑,看來雖然親切而溫暖,但是帶給別人的感受,卻只是更多的寒意。

  飛腿追魂宮寒皺皺眉頭,終於打破了沉寂道:「照魚兄剛才的話聽來,我們老兄弟之間,今晚的和氣是傷定了?」

  魚山谷微微一笑道:「誰說我們非傷和氣不可?」

  宮寒一哦道:「難道老夫耳朵不靈,聽錯了魚兄的話?」

  魚山谷微笑著道:「你沒有聽錯,老朽的意思,的確是希望你們把錢麻子留下來。」

  宮寒冷笑一哼,道:「這樣就可以不傷和氣?」

  魚山谷笑道:「當然不是。」

  宮寒道:「然則該怎麼說?」

  魚山谷笑道:「如果你們留下了錢麻子,老朽當另外送你們一份寶貴的禮物,絕不白占你們的便宜。」

  宮寒道:「什麼禮物?」

  魚山谷笑道:「什麼禮物能換一個錢麻子,你宮兄心裡應該有數。」

  宮寒眼中一亮道:「魚兄知道小孫宮少奇的下落?」

  魚山谷微笑道:「不錯。」

  宮寒情急脫口道:「魚兄知道小孫如今在什麼地方?」

  魚山谷但笑不語。

  他笑而不語,等於回答:是的,你應該問,我也應該告訴你,只是還嫌太早了些。

  宮寒是何等人物,當然馬上就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

  他緩緩垂下目光,隔了片刻,才又緩緩抬起頭來道:「少奇是老夫的孫子,錢麻子則是大夥兒的人,這一點魚兄有否替小弟考慮到?」

  魚山谷點點頭道:「是的,這一點我知道你宮兄很為難。」

  他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氣,又道:「不過,你宮兄應該知道,老朽這邊也不是老朽一個人,如果只是你我老哥兒倆的事,那還有什麼話說。」

  獨眼龍賀雄忽然大聲道:「宮老如果想放人,我獨眼龍沒有意見。」

  宮寒仍然默不作聲。

  獨眼龍的好意,他當然非常感激。但獨眼龍如此表示,也只能代表他自己。還有別人呢?

  吳才思索著,慢慢轉向另外那兩名灰衣蒙面人道:「二位意下如何?」

  兩名蒙面人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公子作主就是了!」

  吳才點點頭,於是又轉向宮寒道:「既然兄弟們都沒有異議,人就交給他們算了,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怎麼也不及找回宮小兄弟要緊。」

  宮寒喉頭像是塞了一小塊痰,感動得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一生之中,從來也沒受過別人這麼多的恩惠,但如今為了挽救愛孫一命,即使明知今後無法報答,他也提不起拒絕的勇氣,這份矛盾而艱苦的心情,自非局外人所能體會。

  雖然大家接著都沒有再說什麼,但這宗以人換人的交易,無疑已告成立。

  兩名蒙面人一躍登車,準備請出那位錢麻子。

  魚山谷忽然搖手高聲道:「用不著,用不著!」

  宮寒一怔,愕然抬頭道:「魚兄是不是另外還有什麼條件?」

  魚山谷眉開眼笑地說道:「哪裡,哪裡,老朽再貪心,也不會貪心到那種程度的。」

  他又笑了笑,接著道:「老朽的意思,是想借這輛馬車一用,等錢麻子被帶開了,老朽再說出令孫的下落,先小人,後君子,大家心安理得。」

  這番話聽起來雖然有點刺耳,實則論要求並不過分。

  因為錢麻子如果尚在現場,他就說出宮少奇的下落,事後誰敢擔保對方一定不會反悔?

  宮寒點點頭,於是,兩名灰衣蒙面人下車,賀雄、吳才等人也紛紛退開,讓出一條通路。

  魚山谷手一揮,身後的上官兄弟立即雙雙走過去,跳上馬車掉轉車頭,一聲輕叱,馬車駛動,蹄聲愈去愈遠,不久便為風聲所淹沒。

  魚山谷又等了一會兒,直到確定那輛馬車已無人能追及,才望著宮寒說道:「宮兄認不認識七星棧中那個叫葛大的夥計?」

  宮寒點頭道:「認識。」

  魚山谷又道:「那個葛大已失蹤了兩天,對嗎?」

  宮寒道:「是的。」

  魚山谷道:「令孫失蹤一事,這個葛大最清楚。」

  宮寒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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