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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狠——是畫龍點睛之筆,標榜自己,是必然的,也是應該的,誰也不能否認這位狠刀今天這篇刀評,的確要比快刀昨天那番話,細膩動人得多。

  狠刀苗天雷最後在掌聲中站起來抱拳道:「這就是苗某人認為一個使刀的人應該特別注意的一件事:刀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你感覺生命已受威脅,你就必須狠起心腸,搶在對方前拔刀!假如你連這一份敏銳的感覺也沒有,那麼,你根本就不該佩一把刀在身上,也根本就不配稱為一名刀客!」

  話完,又說了一聲謝謝,從容轉身返回耳台。

  第二天的刀會,到此又告結束。

  昨天,白天星是等人走光了才跟張弟離開的,今天則完全相反,這時廣場上人潮尚未鬆動,他已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張弟詫異道:「你這樣急急忙忙地要去哪裡?」

  白天星道:「你知道一個人在準備應付一件大事之前,最需要的是什麼?」

  張弟道:「當然是精神。」

  白天星道:「精神從何處來?」

  張弟道:「當然是睡覺。」

  白天星笑道:「好麼我可以告訴你,我現在要趕去的地方,就是床鋪!」

  ▼第六章 文君新寡

  何寡婦其實並不是個寡婦。

  死了男人的女人,才叫寡婦,而何寡婦根本就不曾有過男人。

  她搬來七星鎮時,是一個人來的。

  那是七八年前的事。

  來的時候,她說,她男人姓何,是得時症死了。住在老地方難免睹物傷情,她是為了想換個環境,才搬到七星鎮來的。

  何寡婦——也就是這樣叫起來的。

  至於這女人究竟有沒有正式嫁過男人,嫁的男人是不是姓何?姓何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

  七星鎮上的人誰也弄不清楚。同時,也沒有人願意去為這種事追根問底。

  這女人本人,才是大家發生興趣的焦點。

  因為這女人實在太年輕、太標緻了!而最重要的又是一個剛死了男人的寡婦。

  所以,當這女人剛搬來七星鎮時,曾使這個小鎮著實騷動過一陣子。

  一個剛死去男人的女人,其心情之寂寞空虛,自是不問可知。

  於是,七星鎮上的一些男人,立即展開了一場明爭暗鬥,都搶著向這位新寡文君大獻殷勤,人人都希望能博得佳人青睞,能來個捷足先登,趁虛而入。

  只是沒過多久,大家的熱情就慢慢地消失了。

  原來他們發覺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這個寡婦似乎並不是他們想像中的那種寡婦。

  剛死了男人的寡婦,當然很空虛,當然很寂寞。

  但何寡婦卻自有她的排遣之道,她開了一片豆漿店。

  而七星鎮上的一些男人,也很快地便養成了天天早上喝一碗豆漿的習慣,賣一鍋豆漿賺的錢,正好夠她一天的開銷。

  下午,閑下來的時間無法打發,她不是縫製衣服,便是找幾個人在店裡抹抹紙葉子。

  這種純為了打發時間的葉子戲,當然談不上什麼大輸贏,而且牌桌經常都放在店堂近鋪門處,裡裡外外,一目了然。

  所以,去何寡婦家裡打牌,就連有老婆的人都放心得很。

  至少比跑去錢麻子的熱窩要放心得多了。

  一個青春貌美的寡婦,僅憑賣賣豆漿和抹抹紙牌,便真的能打發得了內心的寂寞嗎?

  因此,一度有謠言傳出。

  說是鎮上開酒坊的趙老闆和開肉店的蔡老闆,都做過何寡婦的人幕之賓,原因是鎮上就屬這兩位老闆有錢。

  但趙老闆和蔡老闆都極口稱冤,兩人發毒警說,如果他們碰過何寡婦一根寒毛,將來一定不得好死!

  於是,又有人懷疑到廖三爺身上去。

  但這也只是猜想而已。

  何寡婦姿色雖佳,廖三爺可不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人。而且他家裡妻妾成群,以他今天在七星鎮居民心目中的身份地位,他當然犯不著去招惹這種是非。

  就由於這種種原因,何寡婦終於在七星鎮上取得了一種很特殊的地位。

  男人們對她仍不死心,女人對她則已全無妒意,甚至連鎮上的一些孩子們,都似乎特別喜歡這位「何媽媽」。

  白天星也很喜歡這位何媽媽。

  他當然不能喊她何媽媽。

  他總是喊她「大姐」!不是「啊大姐」,只是「大姐」。

  別看只少了一個字,這個字關係可大得很。

  就因為少喊了一個字,他在何寡婦店裡,有錢可以喝豆漿,沒有錢時,也照喝不誤。

  只要數目不大,有時甚至還可以伸伸手。

  但七星鎮上絕沒有一個人造白天星的謠言,說他跟何寡婦怎樣怎樣,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浪子只醉心鎮上一個女人——錢麻子熱窩裡的紅妓燕娘。

  燕娘只有十八歲,還是一個清倌人。

  清倌人的意思,就是只陪客人說說笑,喝喝茶,打打牌,但絕不陪客人上床。

  燕娘是錢麻子的一棵搖錢樹。

  雖然只是一個清倌人,她每天賺的銀子,就抵得十個普通的妓女而有餘。

  清倌人當然也有價錢。但錢麻子似乎並不急著要賺這筆身價,燕娘這筆身價早晚都是他的。他已經算過這筆賬,清倌人點了紅蠟燭,頂多只能再紅三個月。如今燕娘每天替他賺的錢,比拿了身價放利息至少要優厚三倍。

  所以,他替燕娘訂的身價是紋銀三千兩!這種嚇死人的身價,當然乏人問津。

  而錢麻子的用意,也正是如此!十八歲的清倌人,他不能說「不賣」,但是他可以做到使人「不買」。

  何寡婦時常取笑白天星,說白天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並問他哪年哪月才存足三千兩紋銀?

  「那一天總會有的。」

  「等有了那一天,人家也許早是好幾個孩子的媽媽了。」

  何寡婦這樣勸他,當然全是出自一番好意,而且何寡婦的話,語氣也甚是婉轉,叫人聽了絕無刺耳之感。

  何寡婦就是這樣一個永遠討人喜歡的女人。

  但,今天晚上,何寡婦卻做了一件很不討人歡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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