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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目奇道:「不是。」

  張弟登時露出失望之色。

  剛於心頭升起的一絲希望,像火花一般突又熄滅,一個以刀為兵刃的年輕人既非十八刀客之一,又能比他強多少?

  他即使贏得了這種人,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丁目奇緩緩接著道:「這人未被列入十八刀客,有很多原因。其中最主要的一項原因,是因為他根本不屑與十八刀客為伍。」

  張弟呆了一下,突然問道:「這人住在哪裡?」

  丁目奇道:「七星鎮。」

  七星鎮。

  這是離開黃花鎮約六十餘裡的另一個小鎮,白天星就住在鎮後一間破破爛爛的小屋子裡。

  張弟在這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很潦倒,但當他看到這個名叫白天星的青年人時,他才突然發覺,這世上原來竟還有比他更潦倒的人。

  他身上雖已一文不名,但他至少還有一把刀。

  這人竟連刀也沒有一把。

  屋子裡只有一張破桌子,兩張爛椅子,以及一張早該劈了當柴燒的木床。

  他走進這間屋子時,白天星就斜靠在那張床上。

  「你就是白天星?」

  「是的。」

  「這裡有你一封信。」

  「謝謝!」

  白天星竟是一個比他還不願多說話的人。

  他不喜歡多話的人。

  他認為無論男人或女人,最討厭不過的事,便是有一張喋喋不休的嘴巴。

  這使他對這位白天星首先有了一個好的印象,他交出了信,便在一張椅子上坐下,耐心等候。

  白天星很快便看完了那封信。

  然後轉過頭來,開始打量張弟。

  張弟道:「丁大俠在信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吧?」

  白天星點頭道:「很清楚。」

  張弟道:「臺端意下如何?」

  白天星道:「原則上我不反對,但我得先設法填飽我的肚子。」

  張弟道:「你已經好幾天沒吃飯?」

  白天星道:「好幾天不吃,那還得了,就是一頓不吃,我也無法忍受。」

  張弟皺了皺眉頭道:「可惜我身上的銀子湊巧也用光了,不然我一定請你吃一頓。」

  白天星笑道:「那就由我請你吃一頓如何?」

  張弟愕然道:「你有錢請我吃飯?」

  白天星笑道:「不是吃飯,是請你喝酒!」

  張弟道:「你在這裡很熟?」

  白天星道:「不算太熟。」

  張弟道:「如果你在這裡不太熟,他們怎肯讓你掛賬?」

  白天星道:「我吃東西從不掛賬。」

  張弟道:「哦?」

  白天星道:「賬掛在別人水牌上,就像掛在我心上一樣;我心中有事,就睡不著覺。」

  張弟又皺起眉頭,但這一次他沒有開口。

  因為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一個家徒四壁的窮光蛋,話說得這樣大,最後能拿什麼來請別人。

  巷子裡遙遙傳來一陣腳步聲。

  白天星突然笑道:「來了!」

  張弟道:「誰來了?」

  白天星道:「送酒菜的。」

  來的人果然是個送酒菜的。

  四個菜,一壺酒。

  張弟望著那漢子將四盤菜和一壺酒端上桌子,忽然有著一種眩暈的感覺。

  昨天,天還沒黑,他就餓了,但是,他沒有接受丁目奇的招待,丁目奇也沒有勉強他。

  從黃花鎮到這裡是六十五裡,他趕了整整一夜,一晚說不出的興奮,使他忘了饑餓和疲勞,現在看到這桌酒菜,他才突然想起自己已將近十個時辰滴水未進,他緩緩站起身子。

  白天星道:「你要去哪裡?」

  張弟道:「出去轉轉,等你吃過了,我再來找你。」

  白天星道:「剛才不是已經說好,這一頓由我請客嗎?」

  張弟道:「這是——」

  他的意思本來想說:這是你一個人叫來的東西,你要是請了我,你就不夠吃了。

  可是,他才說出兩個字,就愣住了!

  因為他一直沒有注意,桌上放著的,竟是兩副杯箸。

  白天星指著那兩副杯箸,笑道:「你難道沒有看到,這酒菜本來就是為兩個人準備的?」

  張弟搖搖頭,道:「另外那個人不是我。」

  白天星道:「那個人不一定會來。」

  張弟道:「若是來了呢?」

  白天星道:「他一定非常高興看到我居然有了客人。」

  張弟道:「平時你很少有客人?」

  白天星道:「那是因為我一向也很少做別人的客人。」

  張弟想了想,仍然搖頭道:「不管你那個人來不來,我還是要走。」

  白天星道:「為什麼?」

  張弟道:「因為我沒有理由平白吃你一頓。」

  白天星笑道:「理由不多,只有一個。」

  張弟道:「什麼理由?」

  白天星:「你剛才說:可惜我身上的銀子湊巧也用光了,不然我一定會請你吃一頓。能對我說出這樣兩句話的人,他就有資格在我這裡吃上三年,而不僅僅是這麼一頓。」

  張弟沒有再客氣。

  不過,他已暗中決定,吃過這一頓,馬上就走。

  就像昨天突然放棄跟雙刀丁目奇比刀的念頭一樣,他不能接受了一個人的酒菜招待,還跟這個人以刀相見。

  這是很豐盛的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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