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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白天星道:“哦?”

  快口乌八道:“昨天他给我看这些黄金时,只告诉我这是笔意外之财,来得既轻松又容易,我问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竟一个字也不肯吐露,就像怕我抢了他生意似的,你说他妈的气不气人?”

  白天星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开口。

  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哄骗黑皮牛二悬出布幡的人。

  天底上还有什么比动一动嘴巴就能赚上几十两黄金的事,来得更轻松,更容易的呢?

  只是他还有一件事弄不明白。

  鬼影子大闹钱麻子的热窝,是否也属交易的条件之一?

  如果也是条件之一,那位幕后唆使者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引出那位至今未见露面的一品刀?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这位唆使者是谁?谁跟十八刀客过不去,悬出那幅布幡又有什么好处?

  这些问题当然无法从快口乌八口中获得解答。

  所以白天星这时只希望快口乌八快点喝光那一壶酒,但他马上就发觉到事情实际上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酒已喝光。

  但快口乌八连一点离去的意思也没有,他正滔滔不绝在述说鬼影子另外一个不够朋友的故事。

  一壶酒的确不能使这位快口乌八醉倒,他如今最多也只有四分酒意。

  四分酒意——正是一个人废话最多的时候。

  白天星开始打呵欠。

  但是无效。

  快口乌八根本就不在乎他听不听。何况他不听,还有张弟听。话说出来只要有人听,说话的人就绝不会感到乏味。

  白天星已朝张弟挤了好几次眼睛,张弟只当没有看到。

  他不喜欢白天星这样耍猴子似的耍弄别人,为了要套别人的话,就请人家喝一壶酒,等到目的已达,又巴不得对方尽快离开。

  他对乌八的叙述,故意装出深感兴趣的样子,为的就是要气气白天星。

  白天星抓起酒壶摇摇头道:“酒没有了。”

  快口乌八道:“没有关系,够了。”

  他连看也没有看白天星一眼,回了这两句话之后,仍照旧说他的故事不误。

  张弟笑了。

  他有意无意地溜了白天星一眼,那意思仿佛说:“你的花样不是多得很吗?我已打定主意,要陪这位客人直到天亮,看你还有什么办法,能把客人赶走?”

  白天星轻轻咳了一声,忽然掀开壶盖,迎着月光一照,大声道:“奇怪,真是奇怪!”

  快口乌八转过脸问道:“什么事情奇怪?”

  白天星指指酒壶,向张弟问道:“早上掉进去的那只灶鸡儿,怎么不见了?”

  快口乌八像被人在屁股上扎了一针似的,突然跳了起来道:“会么?一只灶鸡儿?有灶鸡儿掉进去的酒,你们自己不喝,却拿来给我喝?你们他妈的请客,原来就是这种请法的?”

  白天星满脸赔笑道:“当时我也没有看清楚,说不定……也许……也许只是一只壁虎。”

  快口乌八本来还想破口大骂,经他这一解释,脸孔由红转青,气得连骂也骂不出来了。

  他手指着白天星的鼻尖,隔了很久,才切齿恨恨地道:“好,好,姓白的,你给我记住就是了——”

  不待话完,身子一转,悻悻然拂袖而去。

  这一次,张弟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等乌八去远,也跟着跳起身来,一下冲进了屋子。

  白天星只是微笑。

  直到张弟拿出自己的行李,他才收起笑容,慢慢地抬起头来问道:“你要去哪里?”

  张弟没好气地道:“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白天星仍然慢条斯理地道:“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张弟板着面孔道:“你没有得罪我,是我准备得罪你,算我涵养不够好,不能跟你这样的人打成一片!”

  白天星道:“像我这样的人,哪点不好?”

  张弟冷冷一哼道:“样样都好,就是德性太差!”

  白天星道:“你是不是因为我赶走了那个姓乌的,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张弟道:“不!古人说得好,落叶知秋,一斑可窥全豹。今天你能以这种手段赶走姓乌的,说不定下一个被赶的人就是我!”

  白天星道:“你看到姓乌的被人赶跑,心里就会觉得很不舒服,如果你看到他脑袋被人砍下来,会不会感觉舒服些?”

  张弟愣住了!

  这种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张弟也许用不着考虑,就狠狠赏给对方一个大耳光。

  但是,说这种话的人是白天星,情形就不一样了。

  尽管白天星在私生活方面谈不上如何正经,但有一件事,却足以令人完全信任,那便是白天星绝不是一个轻佻的人。

  他说起话来,也许能令你笑痛肚皮,但在谈及正经事时,他的话里绝不会多带一个闲字。

  如果你听到他话里杂了闭字,那也只是你个人的看法。

  事后,你将不难发觉,原先你认为不必要的那几个闲字,也许正是这件事的重要关键所在。

  这正是张弟最欣赏的地方。

  他不喜欢说废话的人,尤其是满口废话的男人,女人家唠唠叨叨,那是上天安的,谁也更改不了,男人如果也有这样一张嘴巴,实在叫人无法忍受。

  所以,他并不喜欢那个快口乌八。

  在这件事上,他对白天星大起反感,是因为白天星实在做得太绝。

  他的想法是,你们双方既是朋友,认识应已不止一天,你既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你又愿意跟这种人交往,对方无论多么絮话,你也应该加以宽容。

  不过,他还没有忘记一点,像白天星这样的朋友并不多。

  所以,他并没有像快口乌八那样,拉下面孔,说走就走,他希望对方能对自己这种过火的行为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他听到对方的解释了。

  虽然他知道白天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说笑话,但是他仍然无法相信白天星这番话里不带一丝戏谑的成分。

  你请一个朋友回来喝酒,酒喝完了,又故意捏造事实,再把这个朋友气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没有其它原因,只是不愿这个朋友的脑袋被人砍下来。

  你信不信这种事?

  白天星没有再说什么。

  方几上还有一颗花生,他慢慢地吃完了这颗花生,才拍拍手,弹净衣襟,缓缓站起身子,向河边一排桑树走去。

  他在其中枝叶最密的一株底下站定。

  “摸摸这里!”

  张弟就像中了魔法一样,居然听他吩咐,伸手摸向白天星指定的那处树桠。

  树桠上还有热气。

  张弟呆了!

  这时已是二更将近,树身上到处都是湿湿的露水,树桠上的热气,无疑只有一个解释,曾经有人伏在这里,而且刚刚离去不久。

  张弟僵立了半响,才讷讷地道:“这人……是……是冲着乌八来的?”

  白天星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的,他今天如果嘴紧一点,真的一个字也不吐露,他就死定了!”

  张弟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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