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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丹鳳點頭應喏,又返身走出,舌尖暗吐,遍體冷汗直冒。江湖套語,有所謂:要成人上人,應弄險中險,險中弄險顯才能。

  上官印先也心慌,現見自己居然化險為夷,不禁暗覺得意,是的,這一接,接得太自然,太妙了。

  不過,事實上,說「自然」尚可,說「妙」卻未必。

  不但不妙,簡直大不妙,小魔女喃喃道:「你大哥……詩稿?」

  上官印傲然含笑道:「是的,魔字弟兄們的詩文十九要交卑下過目。」

  小魔女聽如不聞,逕自掉頭向那杏眼少女問道:「娘娘座前,魔字行男女弟子計有五十多名,非但我們這邊不能盡識,就是他們自己,訓練時,一在滕王閣支堂,一在孺子亭支堂,所以,彼此間也不能全部相識,不過你丫頭上次去娘娘那邊,回來說你見到魔一號,你說魔一號是怎麼樣個人,你丫頭說說看。」

  上官印一愣,暗驚道:「難道魔一號……」

  杏眼少女掩口吃吃笑道:「魔一號,我們叫她大姐。」

  天啦,他喊「大哥」,沒想到魔一號竟是個女的。

  小魔女側目上官印道:「一號換人了麼?」

  上官印坦然爽答道:「沒有,還是那位大姐。」

  小魔女眨著眼皮道:「剛才你喊什麼?是我聽錯了嗎?」

  上官印心一橫,答道:「也沒有。」

  小魔女居然被他這種毫不心虛的態度弄得變疑為惑,瞪著眼,怔怔地問道:「那麼是怎麼回事?」

  上官印微低下頭,期期道:「那……那是我跟她二人之間的事。」

  小魔女哦了一聲道:「你們?」

  上官印搖搖頭道:「不,我是說,有一次,她說我什麼都不懂,我回她再強也只是個女人,她逼我喊她一聲大哥,我喊了,她說:知道嗎?這就是我們女人強過男人的地方,我可以要你喊大哥,你卻無法要我喊你為三妹!」

  小魔女大笑,似已全部領會箇中含蘊,連聲笑喊:「有意思,有意思。」

  一旁,杏眼少女也點頭道:「那位大姐性子極剛,確是這樣的人。」

  上官印暗道一聲:「謝謝天,總算碰上了。」

  同時,接下去說道:「日子久了,便成習慣,直到如今,她不許改口,我想改,一時也改不過來,連娘娘都笑過好幾次……」

  眼看著,功德行將圓滿,不意杏眼又冒出一句話道:「不過,要說那位大姐會做詩實在不可思議。」

  小魔女一哦,注目道:「為什麼?」

  杏眼少女道:「那位大姐,人美,性剛,對娘娘極為忠心,這是她能成為魔一號的原因,但是,丫頭不客氣地說一句,娘娘埋怨沒有個伶巧的伺候可一點沒錯,那位大姐粗而且俗,連說話都說不出文雅字眼來,咳,吟詩?那就不懂得了。」

  上官印慌得一慌,旋即得著主意,點頭一嘆,作苦笑狀諷刺道:「誰說不是?平反都分不清楚,卻偏偏要附庸風雅,唉唉,你們要是見到了我那些眉批……」

  小魔女不但疑念全釋,且感到十分滿意,她先前得上官印說跟魔一號如何如何,雖然好笑,心底卻不免有著疙瘩,現在,她見上官印對魔一號這種厭惡神情,她知道,兩人間大概沒有什麼的了。

  於是,她搖手笑著阻止說道:「這些不提也罷。」

  上官印計算丹鳳已帶青城師兄妹去遠,破關開溜之意,油然而起,但是,轉瞬間,另外兩個意思又將他留住。

  第一,他想借此多瞭解一下那位什麼司馬香主,那人一套劍法太精絕了,要破天魔教,單能跟這人打成平手是不夠的。

  第二,他應為青城師兄妹的解藥稍盡心力,大還丹煉製不易,葛衣人病重,能省,就得省下來,小魔女四下張望,忽然吩咐道:「擺席,大家樂一宵。」

  眾男女歡聲雷動,杏眼少女走過來低低說道:「公主,忘了司馬香主等下要來麼?」

  小魔女哦了一聲,隨沉臉哼道:「管他的!」

  紅燭高燒,盛筵排開,小魔女、上官印、杏眼少女三人居中,其餘的,男女混雜,各就所歡,鬧成一片。

  小魔女擊掌道:「肅靜,行個令玩玩。」

  眾男女又是一陣歡叫,上官印心想:「這些魔徒真有學問?」

  小魔女正好問他行什麼令好,他便答道:「擊鼓傳花,老套,不過,令的內容不妨新一點,接令者,唸詞一首或一段,句中須有一個女字……」

  小魔女大喜,笑呼道:「適時應景,好!」

  花、鼓準備停當,上官印先喝了一杯起令道:「門前春水白荷花,岸上無人小艇斜,商女經過江欲暮,散拋殘食飼神鴉。」

  鼓起,花傳,鼓停,花至一名寬額手上,小魔女叫道:「女十五!」女字十五號紅著臉唸道:「鬥草聚,雙雙遊女飲香更,酒冷踏青路。」

  上官印點點頭道:「要得!」

  再次,花至一名柳眉少女手上,小魔女道:「女十七!」

  女字十七號想了想道:「商女不知忙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杏眼少女道:「太熟了,人人知道的,沒意思。」

  小魔女則促額道:「也太不吉利。」

  花至杏眼少女手上,杏眼少女想著想著,芳容忽然變色,直到這時候,大家才發覺,詞中有「女」字的,竟少得可憐。

  小魔女笑喊道:「喝酒!」

  杏眼少女無奈,赧赧然喝了一杯,接著,花至上官印手上。

  上官印笑吟道:「蝴蝶初翻簾繡,萬玉女,齊回舞袖,落花飛絮濛濛,長憶霸橋別後。」

  由於杏眼少女的被難倒,這一唸出,大受喝采,笑聲中,花至小魔女手上,上官印見小魔女思索,因而傳音道:「玉肌輕視碧霞衣,似爭駕,翠騖飛,羞問武陵溪,笑女伴,東風醉時。」

  上官印討好,係為解藥舖路,小魔女誤會他有情憐香,一面照唸,一面大飛媚眼,二人都忘了一件事:傳音乃上乘玄功,一名魔字號弟子何有此能?

  不知是廳後擊鼓者作弊,抑或是出於巧合,不旋踵,花又至上官印手,上官印笑了笑,吟道:「柳拖金繡,著煙籠霧,鳳凰舟上,楚女妙舞。」

  語音甫歇,廳外突然有人以一種生硬的語氣冷冷接下去道:「全仗如花女,持杯勸,酒朋詩侶!」

  眾男女一致脫口低呼道:「司馬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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