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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解困扶危闻恶耗 伤情怀旧上襄阳(3)


  这两师兄弟被金世遗这么一摔,不但觉得疼痛,而且觉得浑身有如被火烧一般,原来金世遗已震断了他们三焦经脉,将他们的修罗阴煞功一举破了。幸而他们功力还未全失,尚能跑路,这时,他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哪里还敢回头再望!

  白、路二人惊魂未定,定眼看时,见金世遗身上非但没有伤痕,连衣裳也毫无破损,而刚才他们的一刀一剑,却分明是已触着了他的身体的,这一惊比刚才更甚!刚才的吃惊是怕误伤了金世遗,现在的吃惊却是由于金世遗不可思议的武功。其实金世遗也不过只是用了内家功夫中的一个“滑”字诀而已,但一来因为双方本领差得太远,二来在他们的刀剑触及金世遗衣裳的时候,本能的反应令他们减轻了劲力,所以就连衣裳也没有伤损了。

  路英豪名如其人,是个豪爽的汉子,对金世遗又是感激,又是佩服,走过来纳头便拜,金世遗笑道:“都是自己人,理该患难相助,路兄弟何必客气。”白英杰道:“恕小弟眼拙,不知在何处见过兄台?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尊师哪位?”

  金世遗胡乱捏了一个假名,说道:“白、路二兄原来已不认得小弟了,小弟是两个月前往邙山大会上与两位兄台见过面的。小弟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

  参加邙山大会的各派弟子总计不下五六百人之多,路英豪和白英杰是邙山派中的头面人物,易于为人认识,金世遗这么一说,路英豪半点也没有怀疑,心中且有歉意,尴尬笑道:“邙山会上的人实在太多,我现在想起来了,甘兄不是在会期那一天才来,和邓朝元老英雄等人在一处的吗?我刚才一见就觉得相貌好熟,只是想不起名字。”那次大会,痛禅上人率领“十八罗汉”前一日赶到,第二天才是邓朝元率领二十多位俗家弟子前来,路英豪不好意思说认不得金世遗,因此把这件事提起来。而且在他的心目中,他也确实是把金世遗当作那次随邓朝元来邙山参加大会的少林派的俗家弟子之一。

  金世遗心中暗笑,却装出赞叹的口吻说道:“路兄的记性真好!那次大会,一共来了五百六十八个人,难为你还记得我的相貌!”

  白英杰道:“怪不得甘兄的武功如此高明,原来是少林派的高弟!甘兄刀枪不入,敢情是已练成了贵派的金刚不坏神功么?”

  金世遗笑道:“练是练过的,说到‘练成’,那还差得远呢!小弟至多不过有三四分火候。”

  白英杰却是个精细的人,听金世遗的话,越听越觉怀疑,原来那次大会,他正是奉命接待客人的“知客”之一,虽说来人太多,他已记不完全,但对于最重要的少林、武当、峨嵋几个大门派的弟子,他是特别留心的,却怎样也想不起有金世遗这样的人;而且他又知道少林派的金刚不坏神功极少传给俗家弟子,就算是俗家弟子之首的邓朝元,对这门功夫也不过略懂皮毛,当下心中想道:“若然他真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以他的武功而论,早已应该在江湖上大大有名,却为何我根本就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他虽有怀疑,却也不会疑心到金世遗是个坏人。他对金世遗在他最危急的时候出手相助,心中也是感激得很的。

  路英豪见师兄态度冷淡,颇为奇怪心中想道:“休说人家救了你的性命,即算仅是武林同道,你也不应该摆出一副冷面孔对待人家。咦,师兄平素也是个爱结交朋友的人,为何今日大大失了常态?”路英豪方自纳罕,白英杰却已站了起来,向金世遗施了一礼,说道:“大恩不言报,我们还有点小事要赶着上京,就此别过。”路英豪正谈得高兴,被师兄催促,无可奈何的随师兄站了起来,忽地嚷道:“糟糕,糟糕,我的两条腿麻木不灵,已经不听使唤了,这怎么赶路?”原来他因为未练过“少阳神功”,体内受阴寒之气所侵袭,无法解除,时间一久,手足的关节都给冻得僵硬了。

  白英杰正要扶他,金世遗笑道:“难得相聚,多谈片刻何妨,我还有点事情想请问两位兄台呢!”他右手拉着路英豪,左手拉著白英杰,路、白二人休想移动分毫。

  路英豪忽地感到似有一股暖流,在身体内流过,直透四肢,登时感到舒服无比。白英杰本来也有点春寒料峭的感觉的,经金世遗这么一拉,热力从他的掌心直透进去,这点轻微的寒意也立时消失了。

  白英杰是个武学行家,当然知道这是金世遗在用上乘的内功替他驱散阴寒之气,只得停了下来,向金世遗谢道:“多谢甘兄再次施惠,请问甘兄想知道的是什么事情?”

  金世遗道:“请问两位兄台,你们可是到过了襄阳谷家么?”

  白英杰道:“不错。”金世遗道:“可见过了令师妹么?”白英杰道:“你问这个干么?”金世遗道,“我与令师妹也曾相识,那次在邙山会上,她被孟神通点了穴道,后来就不知下落,我也想打听打听她的消息。”白英杰道:“不劳甘兄挂心,那次她虽然遇险,幸得高人相救,早已平安无事了。”他怎也没有想到,那次救谷之华出险的人,就是在他对面,和他说话的这个金世遗。

  金世遗道:“我是想问她现在的下落,两位不是已经见过了她的吗?”白英杰迟疑片刻,答道:“见过了。”金世遗道:“那么谷姑娘现在何处?她的身体可完全恢复了么?”

  白英杰又再迟疑,心中想道:“这姓甘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也像孟老贼那两个弟子一般,絮絮不休的盘问谷师妹的事情?”路英豪忍不住答道:“都是自己人,说你听无妨,我们在襄阳是见过谷师妹,但第二天她就失踪了,我们也正在想知道她的下落呢!”

  路英豪此言一出,金世遗禁不住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华、之华、她、她怎样失踪了?”金世遗一直是捏着嗓子说话的,现在一时情急,不知不觉的放开了嗓子,露出原来的口音。白英杰心头一动,想道:“这人的口音好熟,难道果真是相识的人?我却怎么想不起来?咦,他为何要用假嗓子说话?”

  路英豪没有他师兄那么精细,但听得金世遗连叫两声“之华”,叫得这样亲密,也有点儿纳罕,暗自想道:“听他如此称呼,他和谷师妹一定不是泛泛之交。”

  不过,路英豪虽然有点怀疑,但他感激金世遗救命之恩,且又佩服金世遗的武功,因此仍然不加掩饰的,把本门的事情,对金世遗说了。

  路英豪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奉了掌门师姐之命,到襄阳去请师妹回山的。师妹的义父是襄阳谷正朋,谷正朋逝世多年,师妹还未曾到过他的坟前祭扫,所以那次邙山大会之后,掌门师姐不见她的踪迹,便料到她定是回义父家中去了。

  “我们到了谷家,果然见着了师妹,但任凭我们怎样劝说,她都不肯回山。看来她好像十分颓唐,对什么事情也不感兴趣。口口声声,但愿侍奉义母终老,不想再入江湖了。”

  金世遗听得心里凄酸,想道:“这都是我害了她。”路英豪道:“幸亏掌门师姐也料到她不愿回山,接着又派了程浩和林笙两位师兄赶来,捧出本门的金牌劝驾,她这才答应了。”

  曹锦儿发出金牌,召见一个本门弟子,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要知这块金牌,大有来历,乃是邙山派的创派祖师──前明公主独臂神尼留下来传给历代掌门的。当年吕四娘也是在得到师父给她这面金牌之后,才敢诛杀了因。金世遗听到此处,已经完全明白了曹锦儿的用意,看来她不仅准许谷之华重列门墙,而且是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她了。

  果然路英豪接着就道:“曹师姐实是有意令她接任掌门,不过曹师姐的意思谷师妹未知道。只道曹师姐是怕她不肯回去,才用金牌召她的。她见了金牌,只好答应了。”

  金世遗问道:“既然她已答应了和你们一道回山,怎的又中途失踪了呢?”路英豪道:“不是中途失踪,乃是当天晚上,在她家里失踪的。她和他们定实了第二天一早起程,哪知她当天扫墓回来,晚上便出了一件极为古怪的事情。”

  金世遗道:“什么怪事?”路英豪道:“因为师妹已答应了明早同行,那一晚我便安心睡觉,哪知到了午夜时分,我忽被一声凄厉的叫声惊醒,白师兄也同时醒来,他比我精细,听出那叫声是来自西楼。”金世遗问道:“你们两位是同住一房?”路英豪道:“不错。我和白师兄同住,距离西楼较远;程、林两位师兄另住一房,距离西楼较近。西楼是谷师妹的闺房所在,楼上有两间房,另外一间是她的义母韩氏夫人住的。”

  金世遗道:“嗯,我明白了。那一声叫可是你师妹的声音吗?”路英豪道:“不是,那是她义母的叫声。后来我和白师兄赶到西楼,在楼梯口先发现了两个人。”金世遗道:“想必是你那两位师兄──程浩和林笙吧?”路英豪道:“这次你猜得对了,正是他们。程、林两位师兄的武功比我们高得多,可不知怎的,竟然糊里糊涂的受了人家的暗算。两个人倒作一堆,满脸黑气,验不出什么伤痕,但却是神智昏迷,只‘荷荷’地叫,像白痴一般,瞪着两只大眼睛,却认不得我们,又不会说话。”金世遗想道:“想必是他们碰到极为惊心动魄的事情,所以吓成这个模样。但这两人都是邙山派中出类拔萃的弟子,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论理又不应这样。而且他们遇见强敌,又何以不出声呼叫?”

  路英豪接续说道:“我们见此情形,知道不妙,急忙上楼去叫师妹,却只见她的房门已经打开,人早已不在了。这时,韩夫人听得我们的叫声,方始从房中出来。”金世遗道:“据我所知,谷正朋的妻子也是个武艺高强的女英雄,不在她丈夫之下,她可曾和敌人交过手么?”路英豪道:“没有。连敌人是什么相貌,她也瞧不清楚,据她说,她听得谷师妹房中有响动的声音,起来看时,却只见一条黑影,似乎是背着一个人,从对面的瓦背飞过,她还未来得及施展轻功去追,便给那个人用瓦片打了她一下,我们看见她时,她的额角还青肿着,血也还未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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