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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隐迹埋踪随旧友 传音入密戏高僧(3)


  翼仲牟苦笑道:“多谢唐少掌门的关心,除了左足伤及筋脉,稍稍不便之外,内伤则已痊愈了。孟老魔的修罗阴煞功果然厉害,我被他拂了一下,足足卧病三月,方能起床。现在阴寒之气,总算驱除净尽了。少掌门的碧灵丹若是有多,请送两颗给韩掌门吧。”

  他说的“韩掌门”即是青城派的掌门人韩隐樵,韩隐樵和他是同一天受到孟神通修罗阴煞功所伤的,现在尚未能行动自如,这次是弟子用软轿将他抬到邙山,参加盛会的。

  唐经天有点诧异,心中想道:“韩隐樵是中原武林的五老之一,功力在翼仲牟之上,怎的他倒反而没有痊愈?”不便多问,便将两粒碧灵丹交给萧青峰,请他带进后面的静室,交给韩隐樵。

  冯琳却在心中想道:“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还未能要得翼仲牟的性命,武林中传说他已练到了第九重,看来未必是真的了。”因此一念,又增长了几分轻敌的气焰。

  李沁梅向母亲使下了一个眼色,坐定之后,冯琳问道:“贵派七个支派的大弟子都到齐了么?”曹锦儿怔了一怔,按武林的礼貌,外人是不应该向一派掌门这样发问的,但冯琳年纪虽与她相若,辈份却比她大半辈(冯瑛、冯琳和吕四娘并称“三女侠”,不过她们两姐妹称呼吕四娘为“姑姑”,所以冯琳算是大曹锦儿半辈),同时她也知道冯琳说话从无顾虑的脾性,未必是对她有意傲慢,想了一想,只好答道:“敝派长幼三代同门都到齐了,不知冯老前辈此问,是何意思?”

  冯琳笑道:“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打听一个人。”曹锦儿道:“谁?”冯琳道:“听说吕四娘晚年收了一个弟子,不知可来了没有?”原来李沁梅非常想念谷之华,本以为到了邙山,便可以见到谷之华的,哪知在邙山的众弟子之中,却不见谷之华在内,李沁梅不便动问,是以请母亲开口。这是她在路上就和母亲说好了的。冯琳刚才看到女儿的眼色,早已知道谷之华没有来了。

  曹锦儿被冯琳一问,甚是尴尬,半晌说道:“这个女弟子因为来历不明,早经本派公议,逐出门墙了。”冯琳故作惊诧,说道:“以吕四娘的为人,她怎会收一个来历不明的弟子?”曹锦儿无可奈何,只好说道:“实不相瞒,她便是这次向整个武林挑战的孟神通的女儿。”冯琳道:“哦,原来如此!不知她可曾犯了贵派的门规,或者曾助她父亲为恶?”曹锦儿道:“这倒不曾。”冯琳道:“贵派的事情,我本不应过问。但念及吕四娘只有这一个衣钵传人,她又未尝为恶,曹大姐,你的处置未免太严厉一点了。”曹锦儿面红耳赤,说道:“谷之华已经过本门公决,在祖师墓前逐出门墙,除非她对本派立有大功,否则那是无法收回成命的了。”

  翼仲牟忽地插口道:“我正想向师姐禀告一件事情,我这次之所以得到侥幸逃生,实是得少阳玄功之益,这──”曹锦儿怫然不悦,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啦。现在大敌当前,本门的事情,以后再说。”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虽然严厉一些,自问尚能守正不阿,对师兄师妹并无偏见,谁有功劳,我不会忘记的。事情过后,咱们再齐集同门商议,现在你不必多言。”

  原来谷之华当日被逐出门墙之时,曾将吕四娘的三篇“少阳玄功”秘诀交给了曹锦儿,这三篇少阳玄功秘诀,正是吕四娘穷尽毕生心力的创作,用来抵御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的。曹锦儿复写了三份,传给本派三个功力最高的师弟,所以这次翼仲牟受了重伤,能够在半年之内痊愈。翼仲牟刚才就是想提醒师姐,不要忘记了谷之华这点功劳。曹锦儿答应他事情过后再议,他也就不便再多说了。

  曹锦儿岔开了这个话题,接着就请各大门派的首脑人物出来,与冯琳相见。这时来到邙山的已有峨嵋派的掌门金光大师、武当派的掌门雷震子、崆峒派的掌门老乌天朗,青城派的代掌门人辛隐农等人。

  金光大师名列中原武林五老之首,是和冒川生、吕四娘同一班辈的人物,比冯琳尚高半辈。辛隐农是韩隐樵的师弟,排名五者之末,但武功却不在师兄之下,在韩隐樵尚未痊愈的期间,由他暂摄青城派掌门之位,这次邙山之会,来援的各大门派之中,以青城派的弟子到得最多。崆峒派的长老乌天朗年过八旬,精神健铄,赴会诸人,以他年纪最长,他这派的武功源出西域,颇有特异之处。乌天朗是该派的第一高手,外派的人,都不知道他的深浅。武当派的掌门人雷震子是前辈武学大师冒川生的首徒,在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之中,他的辈份和年纪都比较轻,担任掌门也还不到十年,不过却是颇有作为,武当派经他整顿之后,日见兴旺。

  曹锦儿道:“还有嵩山少林寺的方丈痛禅上人和监寺本空上人大约明天可到。”乌天朗掀须笑道:“这次大会,真是百年来武林从所未有的盛事,各派高手,齐集一堂,再多两个孟神通也不足为患了。”言下之意,还似认为曹锦儿小题大做,翼仲牟、辛隐农诸人见识过孟神通的本领,却颇似担忧,但乌天朗年纪最大,翼仲牟不便劝他不好轻敌。

  第二日,各派弟子络绎前来,总计有五百多人,除了各派的首脑人物、武林名宿和有身份的各派弟子住在庵中之外,临时还搭了十间茅棚,也都住满。各派弟子彼此相熟的,或者久已慕名的极多,趁此机会,酬酢往来,邙山山头,一片热闹。雷震子因冰川天女是武当前辈名宿桂华生的女儿,兼有本派长老的身份,也曾私下进谒,向她请安。

  黄昏时分,黑白两道的长幼英雄纷纷到达,唐经天和陈天宇在独臂神尼的墓前散步,只见三三五五的人群,这里一堆,那里一堆,人丛中听得江南吱吱喳喳的话声,和他说话的似乎是女子,一眼望去,却原来是杨柳青母女。杨柳青的父亲铁掌神弹杨仲英,四十年前,曾是唐经天父亲的业师,份属长辈,唐经天走过去问候,只听得江南正在眉飞色舞地讲他昨天打败强敌的得意事儿。邹绛霞笑道:“我不相信,你说的那个长臂贼,既然连唐大侠的天山神芒也伤不了他,你岂能将他击倒?”江南道:“不信,你去问唐大侠,我江南这次可是没有半点吹牛!”

  唐经天笑道:“江南已是今非昔比,绛霞,你可不能再小看他了。”此言一出,江南固然高兴,邹绛霞更为高兴,拉着江南的手说道:“好呀,原来这几年你偷偷的练成了这等奇妙的武功,也不给我一个信儿,你是用什么功夫击倒那长臂贼的,到那边空地去演给我看。”

  江南是书僮出身,邹绛霞偏偏与他情投意合,这件事情,杨柳青本来甚不高兴,后来江南得金世遗暗助,帮杨柳青打退了强敌,杨柳青对他的观感方始改变,但若说到要将女儿许配与他,杨柳青心中还是不愿意的。现在听到唐经天大赞江南,不由得对江南另眼相看,心中想道:“英雄不问出身低,女儿既然喜欢他,也只好随他们去吧。”

  唐经天道:“邹伯父可好?”杨柳青道:“好,家里没人,我留下他看守老家,所以这次没来。令尊呢?”唐经天道:“家父叫我和姨妈来。”杨柳青听说唐晓澜没来参加盛会,有点失望,说道:“可惜他没有来,要是他来,我们可以更操胜算了。”原来杨柳青少时曾许配给唐晓澜,后来婚事虽然不成,交情仍在,尤其是杨柳青对唐晓澜更是念念不忘,以为这次可以见面,不料唐晓澜只派了儿子来代表他,所以有点失望。

  正说话间,忽听得庵中钟鼓齐鸣,远望过去,曹锦儿率领长幼三代同门,正在鱼贯走出庵门,杨柳青道:“是哪一位贵客来了?咱们过去瞧瞧。”她来的时候,曹锦儿只派师弟翼仲牟、程浩等人迎接,相形之下,杨柳青心中自是有些不快。

  但过去一瞧,杨柳青的心头之气顿时平下,原来是少林寺的主持痛禅上人和监寺本空上人,率领十八名大弟子到达邙山。痛禅上人德高望重,较之唐晓澜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中原武林五老之中,年岁仅少于金光大师而排名第二,神功奥妙,则与金光大师并驾齐驱,连他的十八名大弟子在武林中也是一流人物,被人称为“少林寺十八罗汉”,曹锦儿用最隆重的礼节来迎接他,那是理所当然。

  奇怪的是,痛禅上人的面色甚为沉郁,各派的首脑人物见少林寺的人到来,个个兴高采烈,痛禅上人却是很少说话,连那“十八罗汉”在这样高兴的气氛之下,也都是面无笑容。

  各大门派的首脑人物都觉得有点奇怪,要知痛禅上人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且是有道高僧,性情谦和冲淡,绝不会恃着自己的身份对人傲慢,正因为各派首脑人物对他相知有素,才不至对他误会。那么瞧他今日的神情,当是有很沉重的心事了,是什么事情能够扰乱这位高僧的心曲呢?

  痛禅上人在人丛里瞧见唐经天,招他上前问道:“令尊没有来吗?”唐经天道:“没有。”曹锦儿道:“唐大侠没来,是少了一个主持人物,好在上人亲来压阵,咱们也可以放心了。”这次邙山之会,各派高手差不多都已齐集,十之八九都和曹锦儿有同一想法:明日之战,定操胜算,以痛禅上人的身份,只怕还未必要到他老人家亲自出手呢。

  哪知痛禅上人神色竟是十分沉重,说道:“唐大侠没来,明日咱们只好尽力而为了。但望我佛慈悲,渡得过这场武林浩劫!”

  此言一出,合座骇然,料想痛禅上人必有所见而云然,雷震子问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的人都到齐了,对方可不知邀有什么厉害人物?”这话一方面是问曹锦儿,一方面也是向痛禅上人试探。因为在雷震子的心目中,若只是一个孟神通,痛禅上人绝不会如此郑重其事,想来对方另外还有高手,痛禅上人已经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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