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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四


  赵一行道:“不错,冀北人魔是金虏给他起的绰号,其实他并非一般人想象的那样残暴的魔头。他生前杀的只是欺负咱们汉人的女真鞑子。屠百城并非他的真名,他本来的名字是屠剑豪,屠百城是由于他的行事才给人叫开的,后来他的真名反为所掩了。”

  奚玉瑾道:“我听得老一辈的侠义道说过,他曾经杀了许多城镇的金国贪官酷吏,并曾发下誓言,要杀了一百个城市的鞑子掌权的文武官员方才罢手。他恰巧姓屠,是以人家就叫他做屠百城了。不过后来听说并未如他心愿,就给鞑子的高手联合起来对付他,迫得他不能在中原立足,听说后来是死在蒙古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屠百城的故事详见拙著《瀚海雄风》。)

  赵一行道:“奚姑娘,你说得一点不错。屠百城确实是十多年前死在蒙古的。”

  奚玉瑾已经猜到几分,说道:“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莫非你──”

  赵一行亦已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笑道:“不错,屠百城正是家师。”

  奚玉瑾心里有点怀疑,说道:“我听说屠百城只有一子一女和一个姓龙一个姓石的徒弟。他的儿子屠龙不肖,早已死了,姓龙的大徒弟也死了。她的女儿屠凤嫁给二师兄石璞,如今是琅琊山的寨主。”

  赵一行说道:“我是家师在蒙古收的弟子,师姐屠凤恐怕还未知道有我这个师弟呢。”

  奚玉瑾道:“你是刚从蒙古回来的?”

  赵一行道:“回来已有一年了,不过我还未曾上过琅琊山。”

  接着笑道:“据我所知,家师在蒙古还有一个弟子,名叫风天扬。现在恐怕只有十三四岁年纪,我也未曾见过的。他是我师父死后才入门的。”

  奚玉瑾诧道:“怎么令师在死后还能收徒?”

  赵一行道:“家师在蒙古是给仇家害死的,风天扬的父亲是家师好友,家师遗命,把拳经剑谱传给他的儿子,作为他死后的关门弟子,不过,这是另一个故事了,我也知道得不很清楚。家师死后的事情,前两年我方才打听到这点消息。”

  (风天扬的故事,另见拙著《风云雷电》。)

  奚玉瑾道:“那就只说你的故事吧。”

  赵一行笑道:“言归正传之前,我还得先说一说岳夫人的事情。岳夫人本来是另有丈夫的,前夫死了,才嫁给现在这位扬州知府岳良骏的。听说他们还是挂名夫妻呢。”

  奚玉瑾道:“她这件事我知道。是我的一位好朋友韩佩瑛在见到车卫之后告诉我的。岳夫人的前夫据说是当年一个江湖大盗,他有结拜兄弟三人,后来这三人合谋害死他,岳夫人为了替前夫报仇,这才嫁给了岳良骏,帮助他做到知府大官。然后借官府之力,把害死她前夫那三个人杀了。她的女儿也是和前夫生的,本来想许给宇文冲,但她的女儿却爱上了车卫。因此才闹出后来那场风波。”

  赵一行道:“不错,不过其中还有一件事情是车卫也不知道的。岳夫人的前夫武功极高,他那三个结拜兄弟本来是杀不了他的。但恰好在发难之前几天,他和家师曾打过一场,元气大伤,是以他们方能得手。当时家师和岳夫人的前夫虽然同是绿林中的成名人物,但行事有异,一邪一正,路数却是不同。”

  底下的话他没说出来,意思则是明白的。“正”的当然是他的师父屠百城,“邪”的则是岳夫人的前夫了。

  奚玉瑾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岳夫人口口声声要找令师算账。”

  赵一行道:“岳夫人夫妻情笃,她杀了丈夫的三个结拜兄弟之后,认为我的师父才是她最大的仇人,发了毒誓,誓报此仇,不死不休。我的师父逃到蒙古,其实不仅仅是逃避鞑子的鹰爪呢。”

  奚玉瑾道:“宇文冲呢,你和他──”

  赵一行道:“不错,我和宇文冲也结有梁子。你已经知道宇文冲是岳夫人的侄儿,希望能够做她女婿的。他为了讨岳夫人的欢心,曾经偷偷到过蒙古,侦察我师父的行踪,却不知我的师父已经死了。我在蒙古和他打过一架,那时我武功尚未练好,吃了他一点亏。一年前我从蒙古回来,一回来就碰上他,又打了一架,那一架则是他吃了我的亏了。”

  奚玉瑾一算时间,一年之前正是她现在业已知道的辛龙生碰上宇文冲的差不多时候,心想大概是宇文冲吃了赵一行的亏之后,伤未痊愈,就碰上辛龙生,故而辛龙生那次方能挣脱他的魔掌。

  赵一行继续说道:“我回来之后,本来想上琅琊山拜见师姐的,但因为碰上一件意外事情,我就先来金鸡岭了。”

  奚玉瑾道:“什么意外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赵一行笑道:“我正是要告诉你,因为说到这件事情,就和咱们那天晚上在金鸡岭捉奸细的事情有关了。”

  奚玉瑾道:“对了,奸细混入金鸡岭的秘密你是怎样知道的?”

  赵一行道:“奸细之一的韩五,他的父亲快马韩鹏,本是在辽东开牧场的,为人豪侠,是家师生前好友。”

  奚玉瑾道:“柳女侠也知道快马韩鹏其人的,那天晚上她发现了韩五也是奸细之后,曾经颇为此事叹息呢。不过像令师那样一代豪侠,也有一个不肖之子,这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赵一行叹道:“是呀。我回来之后,听到消息,说是韩五在金京很是得意,经常出入完颜长之的‘王府’,很可能已经做了鞑子的走狗。我听了这个消息,初时还不大相信,希望他是另有图谋。是以我就偷偷去一趟大都,找到了韩五,把我们上一代的渊源告诉他,同时也想知道他的真意。不料他果然是贪图富贵,做了完颜长之的爪牙,而且比我听到的谣言更糟!”

  奚玉瑾道:“你也太冒险了,你们上一代的渊源虽深,你和他却没交情,不怕他暗害你吗?”

  赵一行说道:“家师生前与韩五的父亲情如手足,他曾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希望我将来和韩家的后人也能保持上一代的交谊的。为了遵守家师的遗命,我不能不冒这一个险。”

  奚玉瑾心里想道:“人家都说屠百城不近人情,喜恶随心,因此有许多人还认为他是个魔头。那知他却是个性情中人,对朋友的情义生死不渝,如此深厚!有其师必有其徒,这赵一行的行事,也是颇有乃师的风骨呢。以前我不识他的为人,只觉他的行事诡秘难测,似乎介于邪正之间,这倒是错疑他了。”

  想至此处,对赵一行的好感,不知不觉多了几分。

  赵一行道:“奚姑娘,你在想些什么?是否笑我行事不识大体?”

  奚玉瑾道:“没什么。与人为善,本是侠义道之所当为,我怎会笑你。你见了韩五,后来怎样?”

  赵一行继续说道:“韩五的为人似乎还不太坏,虽然他的堕落也是比我听到的传言更糟糕!”

  奚玉瑾笑道:“此话怎说?这两者不是似乎有点矛盾吗?”

  赵一行道:“韩五听我表白了身份之后,十分欢喜,说是他早已知道我们上一代的交情了,难得见到了我。他问了我的年龄,便以长兄自居。他的一片喜悦之情,似乎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当时我还不敢毫无保留的说出心里的话,只是试探他的口风。他告诉我要和沙衍流等人混入金鸡岭,充当内应,还邀我入伙,说是要给我求取个大大的富贵功名。”

  奚玉瑾道:“不知他是甘心作伥,还是由于没人教导,以致想法胡涂。不过他这样醉心富贵,人品却是十分恶劣了。”

  赵一行道:“他当然不能算是好人,不过他肯把这样重大的机密告诉我,对上一代的交情也那样重视,似乎也不能说是坏得不可救药。”

  奚玉瑾道:“那你就该劝劝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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