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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三次死里逃生

  座中诸人,各怀心事。忽见绿光大炽,完颜定国的竹杖疾击三下,鲁世雄接连三个觔斗避开。最后一个觔斗几乎是贴着地面,身子似风车般地打过去。众宾客轰然叫好!他们不知道完颜定国的绿玉杖可以取人性命,只道小王爷不过有心炫技而已。难得有这个奉承的机会,于是纷纷向完颜长之称赞小王爷的武艺高强。有的贺客想起了鲁世雄也是“郡马”的身份,在讨好小王爷之余,也应该讨好郡马,说道:“攻得好,闪得也妙!小王爷与郡马真是旗鼓相当,各有千秋。难得,难得!”有的说道:“郡马的功夫当然也是很不错了,不过还是小王爷稍胜一筹。”这些人是拍马专家,在拍马之时,想起了亲疏之别,女婿虽亲,总是不及儿子,何况鲁世雄只不过是“干女婿”呢!

  众宾客以为小王爷不过炫技,只有独孤飞凤明白,鲁世雄那三个觔斗实已是三次死里逃生!在最危险的那一剎那,她不由得自己尖声叫了起来。幸亏在那个时候,众宾客也在轰然叫好,把她的叫声遮盖过了,这才不至于显得太过凸出。不过附近的人还是听得见的,有个拍马专家笑道:“格格不必担心,竹杖木剑都是伤不了人的。”有个长舌贵妇则在背后偷偷议论:“女生外向,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一嫁了人,就总是丈夫亲了。你听到凤格格的叫声没有?她害怕她的哥哥打伤她的丈夫呢!其实竹枝又伤不了人,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完颜定国听见了独孤飞凤的叫声,也听见了那长舌妇的议论,心中妒火更盛。鲁世雄翻了三个觔斗,脚步还未站稳,他扑过去又打了。

  完颜长之皱着眉头听那宾客奉承他的儿子,忽地站起身来,走进场中,摔袖一卷,把完颜定国的绿玉杖夺出了手,说道:“你妹婿已是手下留情,你还不认输么?”

  完颜定国愕然说道:“爹爹,怎么是我输了?”心里想道:“好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见了他是在地上打滚,躲闪得那么狼狈。爹爹你虽是有心帮他,这几千客人却都知道他是给我打败了的!”

  鲁世雄赔着笑脸说道:“哪里,哪里。贝子杖法精妙绝伦,小婿平生未见,甘拜下风!”说罢把木剑还给那管家的孩子。那孩子满不高兴地说道:“你虽然没有折断我的木剑,却把它弄得沾满污泥了。”

  完颜定国大为得意,说道:“爹,鲁大哥自己也认输了呢!”

  完颜长之“哼”了一声,说道:“你还不知道,你瞧你的身上,这是什么?”

  §身上有三点污泥

  完颜定国低头一看,不由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原来在他所披的那件白狐裘上,当胸之处,有三点赭红色的污点,手指一抹,泥屑沾到了他的指上。完颜定国这才知道:鲁世雄刚才在地上打滚,乃是有意把木剑沾上污泥的。自己身上这三点污点,不用说就是鲁世雄的剑尖点到了他的身上留下的。假如鲁世雄要取他的性命,用的虽是木剑,以鲁世雄的内力,也可以在他的胸口开三个窟窿了。

  完颜定国吓得冷汗涔涔而下,虽是心中恼怒,也只好向鲁世雄低头认输。鲁世雄毫无骄矜之态,赔笑道:“咱们是自家人练武,不过博个亲友一粲,谁胜谁败,何必这样认真?若然当真要论输赢,小弟是早已输招了。”鲁世雄说话十分得体,替小王爷保留了面子,完颜定国心中之气才稍稍减了一些。宾客中除了几个一流的高手之外,十九都是莫名其妙,只道是他们郎舅彼此谦虚,于是向两方面都恭维了一番。

  婚宴过后,依照王室的礼节,由新娘的长辈送入洞房。新娘先入,郡马则要留在外面,待侍儿传唤,才可进去。完颜长之的妻子早逝,本来他可以请一位长辈女眷送新娘入洞房的,但他却亲自执行了这个任务。众人都道是他疼爱这个干女儿,谁也没有起疑,只有羡妒而已。

  进了新房之后,独孤飞凤忽道:“爹爹,我有话说。”完颜长之把手一挥,四名侍女退下。

  独孤飞凤道:“十多年来,多蒙爹爹抚养之恩,如今女儿已为人妇,应该有自己的家,不能再累爹爹操心了。”

  完颜长之怔了一怔,说道:“你要搬出王府?”独孤飞凤低头应了一个“是”字。

  完颜长之道:“定国行为乖谬。今晚之事很是失礼。不过我会管教他的,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独孤飞凤道:“我怎敢怪哥哥呢?不过,我想了又想,还是住到外边的好。一来为了王府的体面,二来也省得他有依人篱下之感。”

  独孤飞凤的话说得很含蓄,不过,完颜长之当然是明白的。他其实也放心不下儿子,独孤飞凤婚后住在王府,如果他的儿子再闹出什么事情,丢了王府的体面还不打紧,连他的“大计”都要受到了损害了。

  完颜长之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夫妇自立门户也好。但我把你许给世雄,你可知道我的用意?”

  §还要试他一试

  独孤飞凤道:“如果世雄有甚阴谋,在王府里他必定小心翼翼,曲意遮瞒,反不如在外面容易体察他的动静。”

  完颜长之笑道:“真不枉我疼你一场,你也真是聪明透顶,我本来想在你们的洞房花烛之前,把我的用意告诉你的,谁知你都已明白了。”

  独孤飞凤道:“我一定要使郡马效忠父王,决不能让他有甚异心!”

  完颜长之沉吟半晌,低声说道:“世雄是檀元帅荐来的人,按说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不过总是小心谨慎的好。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他一试,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试过了他这桩事情,看他能不能办到,你可再搬出王府吧。”

  独孤飞凤赞道:“父王定的好妙计!好,女儿今晚就试他,五更之后,定有分晓!”

  鲁世雄在外面等候传唤,心中忐忑不安。“为什么还不见待儿出来叫我?王爷送女儿入房,难道有这许多话要说?”

  刚才的那一场风波也令他疑云满腹,“小王爷为什么竟把我当作仇人一样?是为了不想我做他的妹夫,还是另有缘故?”

  鲁世雄是个深沉冷静而又绝顶聪明的人,当然他也会想到这其中可能有甚儿女私情,但他更害怕的却是王爷父子对他有甚怀疑,“说不定小王爷今晚的举动也是出于他爹爹的授意,是对我的又一次考试?”正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总是把每一点可疑的小节都会想到的,于是他就把本来已经复杂的事情想得更复杂了。

  他想起了初进王府之夜的那桩古怪离奇的考试,心中凛然而惧,“那次的考试是侥幸过了,但只怕还不是最后的考试呢!”他想。

  新月已上梢头,园子里的笙歌未歇,流星炮似的烟花此起彼落,满天都是奇丽夺目,刻刻变幻的色彩。他在王府的内院也可以听到笙歌盈耳,看到烟花满天,感觉得到这欢乐热闹的气氛。

  可是在这热闹的气氛中他却有异常寂寞的心境,“做郡马的滋味真不好受!”不知不觉间他又神驰于辽阔的草原,脑海中泛起那个少女的影子。

  咚咚的更鼓声将他从迷茫中惊醒过来,是二更了。鲁世雄心想:“不管是祸是福,我这个郡马无论如何是要做下去的!”就在此时,独孤飞凤的一个待儿出来叫道:“请郡马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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