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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围攻那少年的四五个人,为首的使镔铁双刀,最是厉害,一面打一面吆喝。那少年好像很是愤怒,猛地剑招疾展,向那汉子霍霍扫去,那人却是溜滑,不敢给他的太极剑粘上。他的刀法使将开来,行左忽右,使出许多花招裹住少年,更仗着前后左右都是自己的人,互相呼应,虽然功夫在那少年之下,却也没有给他的太极剑搭上了手。

  太极剑原是以逸待劳,只要对方一有破绽,就可借力打力,依势破势。可惜这少年剑法虽佳,未到化境,好几次找住敌人破绽,却又给他们的同伙旁攻侧扰,不能得手。心中烦躁,就更显得不支了。

  丁晓虽和那些人都不相识,也不知他们因什么事情在此拼斗,可是一来那少年家数与自己同源;二来丁晓见他以寡敌众,也抱了同情之念。他不知不觉摸出了自己的随身暗器──金钱镖。

  这时少年给围攻得正急,他刚使到一招“举火燎天”,却给两侧两条软鞭缠着,而当头那使镔铁刀的也踏偏锋,侧身进刀,“分手撩云”,便要斜切那少年的右臂。那少年怒喝一声,一翻身太极剑倏的“彩凤舒翼”,剑尖流星逐电般的向两侧虚点一剑,便嗖的窜出。可是那使镔铁刀的却似早料他有此一招,一闪身便斜抡上前,双刀一分,“蝴蝶穿花”,一削右颈,一扎后腰,向那少年急下毒手。

  那少年正待应敌,未曾出手,却忽听得“哎哟!”一声,那使镔铁刀的右手刀竟自脱手飞出。同时又是一阵喊声,又有两个人捂着额角,嘘嘘呼痛。那使镔铁刀的大叫一声“风紧”,向同伴示意奔逃。

  那使剑的少年,情知有高手在旁援助,不觉十分惊讶,也顾不得再追那些人了。

  古道斜阳,山岗人静,风鸣草啸,潭影阴云。那豪侠少年游目四顾,只见草莽丛中出来了一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看样子比自己还要年轻得多,大约还不到二十岁。“难道就是他来援助的?”那使剑的少年心生疑虑,倒有点不敢相信了。

  援救这使剑少年的人正是丁晓,他的金钱镖原来是家传绝技(太极丁三绝技中,尤以金钱镖为最)。他功夫技业,虽未深湛,但一捻一掷,在三五丈内,已是百发百中。他见使剑少年被使镔铁刀的汉子所迫,不加思索,铮然一镖,就打中那汉子握刀的右腕脉门,把他的兵刃打落。再疾发两镖,连中其他两人的额角。丁晓这还是不知谁是谁非,所以才只是略施小警,未下毒手。

  丁晓见那使剑的少年呆呆望着自己,上前学着江湖人物的派头,唱了一个“肥诺”(打招呼之意),笑着说道:“兄台使的好剑法,怎的与那些人在此厮斗?尊姓大名,师门宗派可肯赐教?”

  那少年看了丁晓一眼,深深道谢。可是他对丁晓的问话,却全避而不答。他也唱了个“诺”,翘起拇指说道:“兄台打的好镖!小弟要不是老兄出手援救,恐怕还要和这班家伙再打半天,虽然他们也不能怎样,但到底麻烦。对老兄盛情,小弟铭刻于心了。只不知兄台与小弟素昧平生,何以如此热诚,出手援助?

  “至于小弟姓名,师门渊源,结仇经过,说来惭愧,正因我是名师弟子,却为宵小所围。说来有辱师门,不提也罢了!”

  你道丁晓救了他,他却为何对丁晓这般冷淡?原来丁晓初学江湖人物“派头”,却又学得不像,生生硬硬,很是滑稽。那使剑少年,阅历甚丰,城府很深,看了甚是怀疑,猜不透丁晓来历,更加丁晓一上来就问他的结怨经过,师门渊源,查根问底,这也不是江湖初见面的人所应问的。本来丁晓帮助他脱险,他原也准备告诉丁晓知道,可是见丁晓这样追问,反不愿意说出来了!三来丁晓的态度语气,又装模作样地好像长辈在考问小辈,他心中更是不悦。因此他反怀疑丁晓不是什么好路道(坏人之意),可能是故意和那些人合演双簧,来使自己上圈套的,所以那些人中镖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奔逃。

  丁晓哪里知道这使剑的少年有这么多疑虑,他的态度语气,原是在赭石山庄那两天学自上官瑾的。他不知道上官瑾是武林前辈,年纪虽不很老,班辈却是甚高,上官瑾见人可以随随便便像长辈一样去查问“小辈”来历,丁晓如何可以乱学?

  丁晓见那少年冷冷淡淡地对待自己,心中也很生气。他大叹“倒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所碰的人都是如此不近人情。一个红衣女侠姜凤琼,救了她,她非但不承情,反而以恶言相向;这个人呢,也是一样,虽然没有恶言相向,但那冷冷淡淡的态度,却着实是令人气闷。

  丁晓当下也做出冷冷淡淡的态度对那少年说:“兄台不肯见告,也就罢了,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罢!是我太过冒昧了,交浅言深,无怪老兄见外了!

  “敢情我出手援助,也出手错了!惹得老兄怀疑,盘问我为何出手?我一不望酬劳,二不望报答,我也不知你们究竟谁是谁非。只是我见着你被人围攻,给迫得满头大汗,走投无路,看不过眼,这才不揣冒昧,不顾是否会卷入是非之场,略施小技,替兄台打退对方。哪知兄台如此见疑,早知道我也不会出手了。”丁晓虽然装出淡然之色,却掩不住愤激之情。

  那少年看了丁晓一眼,他料不到丁晓竟如此直率,反言相责,弄得很是尴尬,也弄得很不高兴──丁晓把他“形容”得太不济了,好像自己若非丁晓相救,就脱不得身似的。但他又不能和丁晓动怒斗气,因为他到底是名家子弟,熟悉江湖礼节,丁晓无论怎样,总算是帮了自己的忙呀。

  当下他强自忍耐,勉强堆着笑容,对丁晓连连道歉,口称:“兄台,不是小弟故意见外,其实是提起有辱师门,而且小弟来历,兄台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老兄对我的帮忙我一定记着的。小弟虽本领不济,但如将来有需要小弟之处,小弟必效绵薄。

  “咱们萍水相逢,不敢说一见如故,但小弟也领教了兄台豪侠的风度。小弟有事在身,不能相陪,只是有一句话要对兄台说说,闯荡江湖,不要总是以为自己了得,看不起别人!你出手援助,热情可感。若因此矜功道劳,似非武林贤者所应有!”这少年说到后来,语锋也是咄咄逼人了。

  丁晓听得按捺不住,不禁大声道:“喂!你说清楚点,谁矜功道劳?谁望你的报答?谁……”

  那少年冷笑一声,不待丁晓说完,已径自匆匆跑下山去,道声:“兄台别动气,再会!”他不顾丁晓还在那里唠唠叨叨了。

  丁晓其实也并非看不起人,他也很佩服那少年的剑法,他是真心的想请教那少年的师门渊源,因为两家的剑法原都是同出一源的。不料却不知怎的,话越说越糟,弄得个不欢而散!

  丁晓很是气愤,也很沮丧,没精打采地踏上旅途,一路再也不敢多事,也不愿再惹事了。一路平安无事到了河南怀庆府,住下客店,立刻就打听去陈家沟的道路。那店小二看了丁晓一眼,笑着问道:“客官可是去找太极陈?”

  丁晓答了声是,反问那店小二如何知道他是去找太极陈。

  那店小二道:“听客官的口音,不是咱们河南怀庆府的,又问往陈家沟的路,小的就是不用问也可猜着了,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外路人,不辞千里来到怀庆去找他老人家,小的也接待过许多这样的客人,只是也亲眼见着他们一个个没精打采地从陈家沟回来。”

  丁晓听了,怔了一怔,忙问店小二是什么道理。店小二道:“客官还不知道吗,他们陈家沟的太极拳是一向不传授外人的。以前只有一个杨露蝉曾偷拳成功。以后就没听说有什么外面人得过太极陈的指点。”

  丁晓早就听过上官瑾也是如此说的,虽然心焦,可也不怎样惊诧。他想凭着自己的恒心毅力,不信太极陈会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下他问清楚了往陈家沟的去路,知道自怀庆城再走六十里,便是三义镇,从那里往西再行三五里路,便是陈家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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