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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说话之时,阴冷的眼光狠狠地盯着江海天,不言可喻,她是想用江海天来试她的毒掌了。

  仲长统勃然大怒,正想斥她岂有此理,却见华天风已在哈哈大笑,站起来道:“阴圣姑,你们到此大约未够一个时辰吧?”

  阴圣姑莫名其妙,看看日影,说道:“是还不够一个时辰。但这与我要试你本领之事有何相干?”

  华天风笑道:“你所要试的,我早已如命做到了!喏,你跟我来看吧!”

  此言一出。不但阴圣姑莫名其妙,连仲长统与江海天也胡涂了。阴圣姑到此之后,并未曾伤过人,不知华天风何以竟说已完成所命?

  华天风边走边说,阴圣姑满腹疑团,只好跟他走出屋外,只见华天风指着一棵树道:“阴圣姑,你瞧,这不是被你毒掌所伤了的桃树么?区区不才,已将它医好,令它复活了。”

  那棵桃树刚才已经树叶发黄,花朵枯萎了的,但现在红花绿叶,却是一片生机茂盛的气象。要不是树干上还留下阴圣姑所抓的抓痕,真令人不敢相信这就是刚才已经枯萎了的那棵树。

  阴圣姑目瞪口呆,仲长统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真是医术通神!我刚才只见你将树枝扶了一下,却原来你已经在暗中施展本领了。阴圣姑,这你总没话说了吧?医树要比医人还难上十倍,你我都是行家,这也用不着细说了,”

  阴圣姑处此境地,也的确已是无话可说。第一、她刚才出的题目,只是要华天风将她用毒掌“伤了的”,在一个时辰之内救回来,虽然她心目中指的是“伤了的人”,但她所说的话,一时匆忙,却并没有指明是人是物,所以华天风医活了树,也算得是交了卷。

  第二、医树的确是要比医人难得多。人的生命力比树强,尤其是内功有根底的人,都具有抗毒的本领。即以江海天而论,阴圣姑就没有把握能用毒掌将他害死。她的希望也不过是令江海天吃点苦头,至多成为残废而已。

  阴圣姑本来是恃着自己使毒的本领厉害,这才敢发横的,但现在她最厉害的毒掌都已给人破解了,亦即是说,在华天风面前,她已没有一样本领可以拿得出来威胁人家,若再横蛮无理,继续纠缠,那只有自讨苦吃而已,她思念及此,气焰全消,只好说道:“医术通神,佩服,佩服!金鹰宫会上再见吧!”

  华天风笑道:“后会有期,恕不远送。”

  回到院子,仲长统哈哈笑道:“这些名茶美点,他们都没有动用,我叫化子白吃惯了,可不客气,要大嚼了。”

  华云碧道:“爹,我刚才真为你们担心,担心你给那恶婆子难倒。要是她要拿江相公来试毒掌的话,那就不好应付了。”

  仲长统嚼了一口糕饼,笑道:“真是人结人缘,好侄女,你为什么不替我担心呢?我刚才也曾冒了身受修罗阴煞功之险,去拉开了那厉副教主呀!”

  华云碧嗔道:“谁不知道你武功高强,我何须为你担心。”

  仲长统笑道:“人家江相公是金大侠的唯一传人,你敢说他的功夫不好吗?”

  江海天还未听出仲长统的话中有话,连忙说道:“我怎能跟仲帮主相比。今日幸逃此难,全仗华老前辈和仲帮主两位鼎力帮忙。”

  江海天这样一本正经他说话,仲长统倒不好意思再开玩笑了。当下说道:“说真的,我也在担心呢。今天这几个魔头联袂而来,我以为总难免要有一场激斗的,哪知竟一个个偃旗息鼓而去,尤其你这样打发了那阴老太婆,更是意料不到,妙不可言。”

  华天风忽地皱起眉头说道:“不,那恶婆子是色厉内荏,我早算准她会知难而退的。最令我奇怪的却是欧阳二娘,她们夫妇都是非常阴狠的人,说到厉害,她实在在那阴圣姑之上,她今天竟然这样好说话,大出我的意外。”

  仲长统道,“她丈夫曾败在你的手下,她当然要见风转舵了。”

  华天风只是摇头,却不言语。华云碧笑道:“我看她们母女是真的感谢江相公。江相公,那位欧阳姑娘对你也真是好得很啊!你刚才也太不懂说话了,人家邀你家里去,你最少也得和人家说上几句客气的话呀,怎么一口就回绝了。”

  这回轮到江海天羞得满面通红,华云碧掩口偷笑。仲长统忽地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哈,这杯茶的味道怎么有点酸呢!”

  华云碧登时笑不出来,大发娇嗔道:“味道不好,你就别喝!”

  仲长统一本正经地道,“不,是要有一点儿酸,才够味儿!”

  华天风仍是默然不语,如有所思。他也早已看出那欧阳婉对江海天是有点情意,但他从江湖同道的口中,早已深知欧阳二娘的为人,她越是陪着笑脸说话。肚子里所想的诡计就越毒辣,即算为了女儿的缘故,她不想与江海天为难,也决不会这样低声下气的。尤其自己与她的丈夫结有梁子,她对自己,也决不会如她所说的“陈年旧帐,一笔勾消”。因为他们夫妇,绝对不是这样胸襟宽广的人,华天风心想:“今后恐怕更要着意提防终南山欧阳家的人了。”

  仲长统见华天风沉吟不语,却想到另一边去,以为他是为了女儿而担心事,当下,将话题引开,说道:“江小侠,你也是要到金鹰宫去吗?正好与华老前辈同行。云碧,你也正可以趁此机会,跟你爹爹去开开眼界。”

  这回,仲长统一点不用说笑的口吻,他是有心撮合江、华二人,让他们一路同行,好多一些亲近的机会的。

  江海天道:“我正要请问华老前辈,那金鹰宫主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华天风道:“你先听我讲几个故事。阿尔泰山山下,有一个叫作马萨儿的小国,这国家的国王在十二年前被他手下的大将所篡位,国王王后均已遭害,但国王的一子一女却不知下落。……”

  刚说到这里,江海天便禁不住心头一动。

  江海天曾听师父说过马萨儿国的故事,并且怀疑谷中莲便是马萨儿国的公主,因此心中一动,分外留神。

  只听得华天风继续说道:“马萨儿国的前王本来是位杰出的人物,据说在武学上也有很精深的造诣,极喜与武林人士结纳,甚至有几位中原的武林名宿,也曾做过他的上宾。只因后来年纪老了,疏于防范,竟给他的心腹大将谋杀,篡夺了他的江山。他的那对子女逃在何方,无人知道。

  “新王篡位之后,为了斩草除根,派出许多人去搜查这对孤儿的下落,后来听到一个风声,据说是给前王的宾客,带了这对孤儿逃跑,跑到中原去了。

  “新王野心极大,篡位之后,也大量招纳人材,并从天竺请来了一位宝象法师,这位法师听说是天竺第一高手,名闻天下的武学大师龙树禅师臣下最有本领的弟子,马萨儿的国王聘他为国师,给他‘晋号’为法王,并且特别为他建筑了一座宫殿,名为金鹰宫。所以金鹰宫的主人便是这位宝象法王。”

  江海天问道:“中秋节的金鹰宫之会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位宝象法王与邙山派的掌门人谷女侠风马牛不相及,何以又请她赴会?”

  华天风道:“内里因由,我也说不上来。只知马萨儿国的国王得了这位‘国师’之后,如虎添翼,一面并吞邻近的部落,十多年来,国土扩展了将近十倍,它本是回疆北部、阿尔泰山山下的一个小国,现在疆土已经扩展到甘肃的北部,甚至有一部份侵进了青海的境内了。”

  江海天听到这里,又是心中一动,想起了白英杰、程浩对他所说的那个故事:北京镇远镖局的镖师替一个青海土王运送药材被劫,后来土王的部落发生瘟疫,无药可医,终于被两个邻邦将他的领土瓜分掉。江海天向华天风一问,果然马萨儿国便是瓜分了那个土王领土的两个邻邦之一。

  华天风继续往下说道:“另一方面,宝象法王也派遣他金鹰宫中的好手到中原来明查暗访,访查前王的那对子女,听说有几位以前做过前王宾客受到嫌疑的武林人物已给那些人暗杀,至于那对孤儿有没有被他们捉回去,这就不知道了。”

  仲长统道:“据我猜想,这对孤儿也许未曾落在他们手中。”

  他顿了一顿,再往下道:“据我所知,这宝象法王也是位不甘寂寞的人物,颇有扬名中土的雄心,他举行这个盛会,据我看来,有两个用意,他广邀武林人物,一者是想当场炫耀他的武功:二者是想打听那对孤儿的消息。连我这叫化子也接到他一份请帖,谷女侠身为一大宗派的掌门,那当然更要邀请了。”

  华天风道:“老弟的看法很有道理。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愿赴金鹰宫之会,为的也是想见识见识那宝象法王的天竺一派武功。”

  江海天心里却在想道:“如此说来,莫非谷中莲当真是什么马萨儿国的公主,那宝象法王邀请谷女侠赴会,恐怕还不仅仅因为她是邙山派的掌门,而是因为已知道了她的徒弟的本来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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