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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姬晓风缓缓说道:“我偷来的武功没法子还给大家,偷来的书却是原物无损,谨此奉还。”

  谁也没想到姬晓风竟肯这样轻易的便将书送回,顿时间大家都不作声,怔怔地望着姬晓风。姬晓风又道:“我还有一句话,我师父生前为患武林,多年来我便想为他赎罪。我偷你们各派秘典,固然是因为我积习已成,贼性难改。另一个原因,也是想借此机会,将各派武功之秘,公诸同好。在我偷的书上都添上了读后的愚见,书中好些地方,我也不揣冒昧,加上下注。这些也都是从你们各派的秘典中取长补短,再加上我的所学,贡献一得之愚,好作投桃之报的。想你们不至于责怪我多事吧?好,现在我就依次奉还大家,请老禅师先收回贵派的三卷秘典。”

  只见姬晓风把手一扬,三本书从他袖中飞出,平平稳稳的向大悲禅师飞来,接着又将武当派的秘典还给抱拙道人,峨嵋的还给青松道人──不管各人所站的远近,他的书抛出都恰到好处,就似递到了他们的手上一般。

  大悲禅师接过了他的还书。随手揭开一页,这一页正是“太虚真经”中谈及“三象归元”内功心法的精义之处,只见姬晓风的“眉批”写道:“三象归无,混于无有,气脉精神,难分先后,天人合一,方成不朽。”

  大悲禅师看了,不禁霍然一惊。

  原来所谓“三象归元”,即是神、气、脉三者之间的关系,修炼内功的人,有的主张“神与脉合”有的主张“神与气合”,有的主张“舍气从脉”,有的主张“气脉精神,合而为一”。对这三者的关系,由于轻重先后的不同主张,而分成许多不同的练功流派,这是武学中最深奥的理论之一,难以细表。姬晓风这几句眉批,提纲挈领,道出了修炼内功的上乘心法,比“太虚真经”所论,更为精辟,故此大悲禅师看了,心中也暗暗佩服。

  其他各人的反应各各不同,有的欢喜,有的恼怒。要知武林中的门户之见甚严,各大门派都有他们本派的不传之秘,即算渊源极深,交情极好,也决不能借阅别派的武功秘籍。

  如今姬晓风在各派的秘籍上,一一加上了评注,或借少林派的来补充武当派的,或用青城派的来评倥侗派的,或揉合诸家学说而独抒己见,或将邪派的理论掺杂于正派之中,换言之也即是等于将各派武功的不传之秘向别派公开了。因此,有些气量狭窄,门户之见特深的人当然恼怒,有些较小的门派中人,借此机缘,得窥各大门派的上乘心法,心中却是暗暗欢喜。

  姬晓风将偷来的各派秘籍尽都发还之后,拍拍手道:“原物奉还,有多无少,诸位可以放姬某走了吧?”

  大雄禅师是少林寺的“执法僧”,嫉恶如仇,对于邪正之别,看得甚为重要,姬晓风从少林寺偷书,他早已认为大损本派的威严,如今姬晓风还书给他的师兄,他又不知道姬晓风在书中写的是些什么,因此见姬晓风要走,便勃然怒道:“你将各派秘典,予取予携,如今拍拍手便想走了么?”

  武当派的抱拙道人叫道:“对!若不将他武功废掉,给他要来便来,要去便去,咱们各大门派的颜面何存?”

  大雄禅师脱下袈裟,大喝一声,袈裟化成了一朵红云,向姬晓风当头罩下,抱拙道人展开了连环夺命剑法,也跟踪急刺,峨嵋派的青松道人与大雄禅师早已约好,要合力生擒姬晓风,这时,他得回了本派秘籍,略略翻阅了一下姬晓风的批注,心中有点踌躇。但大雄禅师已经发动、他也只好跟在大雄禅师之后,向姬晓风展开攻击!

  姬晓风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老禅师你却怎的这样狠法?俗话说捉贼追赃,自首减罪。现在我不但原物奉还,还加上了利息,即算你们当我是个贼,也该饶了我了!”

  说时迟,那时快,大雄禅师那领袈裟己罩了下来,姬晓风看似嬉皮笑脸,其实对这三大高手却是不敢轻视,他拍出了一掌,那领袈裟呼的一声在他头顶打了一圈,四边垂下,中间部分突起起,似充满了气体一般,化成了一口钟形,仍然如影随形,紧紧的罩定了姬晓风。

  要知道姬晓风的武学造诣虽高,但内功的修炼却难以速成,他虽然偷学了各派的上乘心法,真实的功夫和少林寺这两僧相比,不过是在伯仲之间。现在大雄禅师以全力施为,姬晓风的劈空掌就只可以减轻压力,却破不了他那领袈裟。

  抱拙道人的长剑亦已攻到,这一剑直取他背后的风府穴,剑势凌厉非常,可是在这三大高手之中,抱拙道人究竟是最弱的一环。姬晓风就似背后长着眼睛,忽地反手一弹,抱拙道人拿剑的手腕给他弹中,长剑不由自主的向上刺出,与大雄禅师的袈裟正好碰着,铿锵有声,竟如刺着了铁板一般,剑尖立时折了。姬晓风转过身来,再接了青松道人的一掌。

  抱拙道人大怒,运剑再刺,大悲禅师忽道:“师弟,由他去吧。”

  大雄禅师怔了一怔,那领袈裟在半空中停住,青松道人也无意与姬晓风拚命,这样一来,竟变成了抱拙道人与姬晓风正面对敌。

  姬晓风道:“老禅师说得对,得饶人处且饶人!”

  话是如此,却忽然以天罗步法,闪电般的欺到抱拙道人身边,劈手就夺了他的长剑。

  大雄禅师大惊,袈裟急忙罩下、姬晓风一剑直刺,这次却与空手不同,他力贯剑尖,虽是钝剑,也把袈裟刺穿了一个小孔。袈裟登时似泄了气的布囊,压力大减,姬晓风倒持剑柄,就在抱拙道人惊愕之际,将长剑塞到了他的手中,笑道:“原物奉还,求道长高抬贵手。”

  他轻功何等高明,不待大雄禅师再运玄功,鼓起袈裟,他已直奔出去,那么多人,竟自拦他不住,只见他直奔上山头,边跑边嚷道:“大雄禅师,你不饶我,我只有死给你看啦!”

  就在这时,他跑到了一处悬崖旁边,忽然就跃了下去,众人虽然知道他是戏耍,但在那俄顷之间,也不自禁的愕然惊呼!

  江南噗嗤一笑,说道:“这位妙手神偷有趣得紧,若然真个死了,倒是可惜。”

  抱拙道人瞪了他一眼,他遭受夺剑之辱,对姬晓风自是恨之入骨,但他以长辈的身份,却也不便向江南发作。

  大雄禅师转过身来,问道:“师兄,好不容易将这厮围住,为何师兄要将他放了。”

  大悲禅师道:“我看他并无恶意,而且,要是他想跑的话,咱们早已追他不上了。大家既然得回失去之物,就算了吧。”

  抱拙道人愤愤不平,说道:“老禅师德高望重,我等岂敢不遵?只是这姬晓风乃是孟神通的弟子,今日轻易将他放过,待他技业大成之后,若然他要给乃师报仇,这如何是好?”

  大悲禅师道:“贫僧不愿动手诛他,就是因为他除了偷偷东西之外,尚无什么重大的罪行,要是他果然恶迹昭彰,少林派决不置身事外。”

  抱拙道人冷冷说道:“只怕到了那时,老禅师要想除他,就未必容易了。”

  大悲禅师笑道:“咱们现在想要除他,也未必容易,不过,贫僧虽然能力不够,少林寺还有家师主持,姬晓风若敢恃强作恶,他老人家也决不会坐视。”

  大悲禅师的师父就是少林寺的方丈痛禅上人,这时已年过八旬,早不理事,大悲禅师抬出他的师父,众人都不敢多话,只抱拙道人愤气难消,仍然嘀咕说道:“咱们若要惊动到他老人家,这可是一桩罪过了。”

  大悲禅师眉头一皱,慨然说道:“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贫僧及众同门,定然追随道长之后,与姬晓风算账便是。要是全都败在他一人之手,那就无话可说。要不然也还无须老人家亲自动手。”

  大悲禅师是少林寺十八罗汉之首,近年来痛禅上人只是在寺中讲经,不理事务,挂名“方丈”,实际已由大悲禅师主持。大悲禅师话说至此,抱拙道人也不敢呶呶不休了。

  当下各派弟子分别散去。江南与青城派的崔云亮交情深厚,同走一程,崔云亮问道:“江大哥,你不在家里纳福,到江湖上闯荡作什么?”

  江南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崔云亮奇怪道:“江大哥,往日咱们哥儿俩相聚,只有你说的,没我说的,怎的今天你却变成了锯嘴葫芦了?”

  正是:

  莫道知交情性改,心中有事口难言。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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