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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嗤了一声,姚土城道:“死活该,谁叫他自己轻敌?”

  凝着神情,城丁乾道:“喏,那丫头身手越来越娇健了……显然她不曾有过很多的打斗经验,否则……”

  “否则老哀早就被放平了!”翻着眼,姚土城接着道。

  抚着下巴,城丁乾道:“倒是不知这妮子是何来路?”

  猛然拍了一下手,姚土城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瞪大了眼,哦了一声……

  吓了一跳,城丁乾道:“中风啦?”

  转过身子,朝向酒楼里,姚土城阴沉道:“老城,这场架是怎么干起来的?”

  愣了一愣,望了望他,城丁干哦声道:“打就打,还管他妈的为什么,老姚,你吃了老鼠药啦,怎么胆小起来了?”

  眯着眼皮,姚士城道:“咱今天可真昏了头哪,放着正主子不办,去搅他娘的小蹩脚子!老城,方才我们不是一直拿他们耍宝吗……”

  猛然一悟,也转过身子,城丁干急道:“还有一只点子哪!”

  沉沉一笑,姚土城道:“咱之所以会招惹那妮子,完全就是为了那家伙,真他妈的那家伙看起来就是很不顺眼!大酒楼里,坐高座,身上又他娘的一副土相,这不讲,还摆着去他奶的臭架子,高堂雅座竟还顶着那顶臭斗笠,彷佛他就是多神秘呐,简直就土王八一个!”

  搓了一下干瘪而枯瘦的手掌,城丁乾道:“是了,本就想砸那土蛋,不想妮子先发起狠来,竟把他给放在脑后了。”

  一撇白皙的唇角,痣毛一阵颤动,“阴阳使者”姚土城道:“瞧他那副愣头青样,简直就像他娘的死了人,腕僵愣的坐在那儿,放着马子被眨,可真土龟一个哪。”

  缓缓一笑,接道:“那副样子,看了就叫人浑身不自在尸

  抖动袍袖,整身花袍便像风掀动般的波动起来,“玉魔子”皱着稀光的秃眉道:“放他闲着,可真不知把咱当成个什么吃的了!”

  语音甫顿,绣织淡玄色花纹的袍袖倏然一扬,抖动间,一枚金闪闪泛着冷芒的玉魔子——那是两片薄如蝉翼的锋利钢片铸成的,它很精细的成对角的镶镂成十字形,业已从城丁干叠满皱纹青筋横布的手背上急跳而出!

  玉魔子从他站的地方至酒楼内端坐的邵真,虽将有一丈远,但它急飞的速度彷佛把一丈拉成了一尺的距离,一眨眼,便已飞至邵真面门没几寸的地方了……

  冷芒中,又泛着一丛淡淡的青光,显然玉磨子并非仅此而已——它淬有剧毒!

  懒懒的抬起手,邵真很从容的举起筷子,他的样子不过像是准备挟一块烤羊肉或是什么佳肴,他让那双雪也似的象牙筷正在空中一停……

  一声轻响,那撮冷芒像是很凑巧的蹿进那双筷子的中间,而那两只筷子之间的隙缝又像只能让那镖锋挤进,就这样,看起来很惊险却如此平淡的结束了——邵真就凭着一对筷子,很轻松的,至少看来并不吃力的便夹住那支玉魔子。

  白皙的食指触着面颊,斗笠下的那张嘴瘪了起来,邵真便这样的轻轻吹着气,好像,好像筷子上夹着的是一块冒着热气的肥肉——

  突然!没有事前的任何一个准备动作,门外的城丁乾和姚土城仍浸溶在一堆蓦然惊异里的时侯。

  只见邵真握着筷子的三只指头轻描淡写的向前一摆,好像是挟到了苍蝇或什么秽物似的,又显得很自然而合理的把玉魔抛出!

  那一抛,简直就像一只箭由弦弓使劲射出一样,蹿起的斑灿流光,比原先城丁干打出的又不知强了多少倍!

  几乎是嘿叫着,城丁干狂挪猛斜,事实上他也只能这样,因为那滴银光已疾奔至令他心裂魂飞的距离了……

  丝一声,那挥舞着的袍袖一阵轻动,那点金光便隐没在花色的布里,显然是城丁干闪得快,要不便是他运气太好了——那支玉魔子并没有射他的躯体,它只刮下了他袖口的一角。

  猛像是被抛在冰天雪地里,城丁干的身子,连那蓬松的衣服也一起僵住了!

  又像是蓦然被烈火熏烤,褶叠的额纹渗出了冷冷的汗水,干瘪瘪的嘴唇张着,黄里带黑的门牙又像是猛然见着什么幽魂鬼魅似的,硬绷绷的,而又显得丑怪非常的露现着……

  短短的,但非常彻底的愣了一阵子,“阴阳使者”姚土城暗中打了一个冷颤,他白皙的面孔已不再是那么一种闲情与张狂的样子了,而且隐隐约约的涌上一层惊悸,抖颤着喉结,他的语气虽很暴厉,却也难掩隐语音的微微走样——它简直成了男高音:“好啊!你,你这土乌龟原来是真人不露相,爷倒差点走了眼哪!”

  哧哧一笑,端坐自如,邵真道:“你早就走眼了,事实上你也走过了头,你决意惹我的时候便已注定要这样,谁也没有办法扭转或挽救这个结局,没有!”

  “扯你娘的蛋!”

  丰富的经验很快使他镇定下来,惯有的嚣张又使他马上狂傲起来,一抖身,“玉魔子”城丁干已跃起来,离邵真不过三尺不到,用力踢碎一张桌子。

  他暴喝道:“能够种,便脱下你他娘的臭笠帽,亮亮你那不能见人的面孔!”

  飘身跟进,姚土城峙立城丁干身旁,一指怒道:“有狗胆,便报出你他妈的龟名,爷可不愿料理一个没名没姓的人!”

  抖动手中的筷子,一咚一喀的敲着桌面,邵真浮着笑,却冷兮兮的道:“很不巧,在下正是没名没姓,你如愿意,不妨叫声爹好了。”

  白皙的面色一青,姚土城道:“不想你们尽是些见不得人的浑种!连最起码的名字也不敢报,你娘是太没眼了哪,竟生了你这狗操的!”

  微笑依然,邵真道:“名字是代表一个人的尊严,焉能报予不肖之人听闻?再说,爷报给你们名字等于是白报,又何必多此一举?”

  挑了一下白稀稀的眉头,城丁乾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皮笑肉不动,邵真道:“因为你们的脑瓜子即将不能记忆任何东西了!”

  怒嘿大笑,一顿首,姚土城道:“很好,阁下的狂劲和土劲一样令人难以忍受……嗬,浑小子!”

  怒喝声中,姚土城的身子已像激星电石般的狂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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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还有令你根本不能忍受的呢!”淡淡说着,手中象牙筷一颤,陡如脱弦利箭,自邵真的掌间急跳而出,勾画起的两道斑灿亮,如暮夜陨石溜光,且还震起丝然的破空之声!

  似料有此着,斗大的黑痣随着唇角冷傲一撇,蜷弯的黑毛大大的震动一下,猝然旋手,五指齐张,如半空里伸出的鹰爪,一把抓向那两只有如星驰的筷子!

  痣毛仍在抖动,唇角得意的微笑正兴更浓,正当姚士城指甲乌黑的手掌抓住那两点白光之际——

  只见邵真的唇角已浮着一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阴笑,他一个微小得几乎看不出的动作开始之时,那桌面狼藉的八仙桌已如升空的凤筝,兜着一大把逆转的空气,呼着喀啦啦的声音,已飞至姚士城面前!

  嘴角的微笑蓦然收束,似之仅存的空间也只能让他如此,一声叭啦啦的大响夹着一声闷噪的哼音,姚士城偌大的身躯一把冲向那张桌子,桌子是破碎了,而他老兄也一骨碌的翻弹了出去!

  失去重心的身子像中箭的苍鹰,尽管姚士城大幅度的挥着两臂,他甚至嘶嚷的张口叫着,但他却未能使他的身子不撞在屋墙上!

  一声沉重的碰响,“阴阳使者”业已摔落在地上,他显得笨拙的挣扎着起来,一张微方大脸已紧紧的收凝起来,并且泛着一缕的愤怒,自然,也有一撮“罩不住”的难堪。

  愤愤的抹去额上的尘土,一抹,更糟,几乎是半个脸黑污污的,尤其在加上涔涔的汗水,可可就有点像黑脸将军张翼德他老兄了。

  只是他没有他那股磅礴的豪爽气魄,他只是低哑的抖着嗓子,好像是吃了隔夜发酸的臭豆腐,姚士城已消失了方才的狂味,至少不再那么趾高气扬。

  他色厉内荏的大叫道:“小,小子,你敢撒野?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以为我们是最好吃的?”

  端坐不动,唇角依然含着微笑,笑意里有讥笑的揶揄,邵真道:“地头蛇?你连蹩脚乌龟也称不上!”

  “操你奶的,野种!”

  肮脏的字眼从城丁干干瘪瘪的嘴中浮跳出,花纹的袍袖,凤吹般的倏然飞舞,枯瘦而无血色的五指,已从里头电速的伸缩了两次!

  在每一次的伸缩中,一排五只金闪闪,亮光光,带着丝丝的破空声响,像黑夜中击敲火石冒起的玉魔子,几乎是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如斑斑流光的急跳飞来!

  城丁干一共抛了四次——左右手各两次,而且抛手的当中,他细瘦如杆的身子也在依原地来往做水平线的快速挪动。

  也就是说,他所打出的玉魔子并非全朝一个方位飞来,换句话讲,那二十道寒芒几乎是成了一百八十度做扇形的全线的攻击!

  这确实是很厉害,这几乎可以说是不能闪躲。

  然而被射击的是邵真,他便是“鬼见愁”!

  一声冷嗤,他端坐的身子已站了起来,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动的,几乎可以说那张圆形没有扶手的椅子,宛如就一直在他的手中,他没有闪,一点也没有,他只是挥转着椅子,转得像一扇风车,在呼噜噜的响着……

  于是,在呼噜噜声中,接着响起了很多刺耳的喀喀之声,整整二十道的寒芒便就这样的湮没没无踪了——它密密麻麻的扎在那张绣有橘红的圆形椅面上,一只也没走漏!,城丁干连最“起码”的惊异表情未及漾起,邵真的唇角——事实上也只能看到他们的嘴而已,鼻子以上的脸全都被那只棕叶搓的弧形大斗笠遮住了——

  微笑倏地变成怪异的笑,嗯,那便是狞笑,狰狞如鬼的笑!

  只见他叱喝一声,单掌大张,用力一拍椅脚,陡又窜射起一片寒森森的芒墙——二十支玉魔子竟也“认人”似的电射城丁干!

  那四射的冷芒,当然,不比惯用此道的城丁干所打出的角度,方位怪异,也不至于到无可闪避的威力地步。

  但是,有一点却凌驾城丁干之上——速度!

  那凌快如飞的速度,比城丁干快了至少要有一倍以上,而城丁干的速度就很快了。

  就像一只飞蝗,也像是一窝毒蜂,只是它会发光,就听“嘶”声仍飘浮在紧而又像是显得稀薄的空气中,便蓦地掀起了一声杀猪拔毛的尖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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