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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少年英侠(5)


  洪凌波瞧着不忍,道:“师父,我看守着不让他们走就是了。”李莫愁冷笑道:“哼,你良心倒好。”缓缓向二丐走近。二丐又是愤怒,又是害怕。

  耶律齐兄妹一直在旁观看,此时再也忍不住,同时霍然站起。耶律齐低声道:“三妹,你快走,这女人好生厉害。”耶律燕道:“你呢?”耶律齐道:“我救了二丐,立即逃命。”耶律燕只道二哥于当世已少有敌手,听他说也要逃命,心下难以相信。

  就在此时,杨过在桌上用力一拍,走到耶律齐跟前,说道:“耶律兄,你我一起出手救人如何?”他想要救陆无双,迟早须跟李莫愁动手,难得有耶律齐这样的好手要仗义救人,不拉他落水,更待何时?

  耶律齐见他穿的是蒙古军装,相貌十分丑陋,生平从未遇见此人,心想他既与完颜萍在一起,自然知道自己是谁,但李莫愁如此功夫,自己都绝难取胜,常人出手,只有枉自送了性命,一时踌躇未答。

  李莫愁听到杨过说话,向他上下打量,只觉他话声甚是熟悉,但此人相貌一见之后决难忘记,却可断定素不相识。

  杨过道:“我没兵刃,要去借一把使使。”说着身形一晃,在洪凌波身边一掠而过,顺手在她衣带上摘下了剑鞘,在她脸颊上一吻,叫道:“好香!”洪凌波反手一掌,他头一低,已从她掌底钻过,站在二丐与李莫愁之间。这一下身法之快,异乎寻常,正是在古墓斗室中捉麻雀练出来的最上乘轻功。李莫愁心中暗惊。耶律齐却是大喜过望,叫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杨过左手一摆,说道:“小弟姓杨。”举起剑鞘道:“我猜里面是柄断剑。”拔剑出鞘,那口剑果然是断的。洪凌波猛然醒悟,叫道:“好小子。师父,就是他。”杨过揭下脸上面具,说道:“师伯,师姊,杨过参见。”

  这两声“师伯、师姊”一叫,耶律齐固是如堕五里雾中,陆无双更是惊喜交集:“怎地傻蛋叫她们师伯、师姊?”李莫愁淡淡一笑,说道:“嗯,你师父好啊?”杨过心中一酸,眼眶儿登时红了。

  李莫愁冷冷的道:“你师父当真调教得好徒儿啊。”日前杨过以怪招化解了她的生平绝技“三无三不手”,最后更以牙齿夺去她的拂尘,武功之怪,委实匪夷所思,虽然终于夺回了拂尘,也知杨过武功与自己相距尚远,此后回思,仍是禁不住暗暗心惊:“这坏小厮进境好快,师妹可更加了不得啦。原来玉女心经中的武功竟然这般厉害。幸好师妹那日没跟他联手,否则……否则……”此刻见他又再现身,心下立感戒惧,不由自主的四下一望,要看小龙女是不是也到了。

  杨过猜到了她的心意,笑嘻嘻的道:“我师父请问师伯安好。”李莫愁道:“她在哪里呢?咱姊妹俩很久没见啦。”杨过道:“师父就在左近,稍待片时,便来相见。”他知自己远不是李莫愁的对手,纵然加上耶律齐,仍是难以取胜,于是摆下“空城计”,抬出师父来吓她一吓。李莫愁道:“我自管教我徒儿,又干你师父甚么事了?”杨过笑道:“我师父向师伯求个情,请你将陆师妹放了罢。”李莫愁微微一笑,道:“你乱伦犯上,与师父做了禽兽般的苟且之事,却在人前师父长,师父短的,羞也不羞?”

  杨过听她出言辱及师父,胸口热血上涌,提起剑鞘当作剑使,猛力急刺过去。李莫愁笑道:“你丑事便做得,却怕旁人说么?”杨过使开剑鞘,连环急攻,凌厉无前,正是重阳遗刻中克制林朝英玉女剑法的武功。李莫愁不敢怠慢,拂尘摆动,见招拆招,凝神接战。

  李莫愁拂尘上的招数皆是从玉女剑法中化出,数招一过,但觉对方的剑法精奇无比,自己每一招每一式都在他意料之中,竟给他着着抢先,若非自己功力远胜,竟不免要落下风,心中恨道:“师父好偏心,将这套剑法留着单教师妹。哼,多半是要师妹以此来克制我。这剑法虽奇,难道我就怕了?”招数一变,突然纵身而起,跃到桌上,右足斜踢,左足踏在桌边,身子前后晃动,飘逸有致,直如风摆荷叶一般,笑吟吟的道:“你姘头有没有教过你这一手?料她自己也不会使罢?”

  杨过一怔,怒道:“甚么姘头?”李莫愁笑道:“我师妹曾立重誓,若无男子甘愿为她送命,便一生长居古墓,决不下山。她既随你下山,你两个又不是夫妻,那不是你姘头是甚么?”杨过怒极,更不打话,挥动剑鞘纵身一涌,也上了桌子。只是他轻功不及对方,不敢踏在桌沿,双足踏碎了几只饭碗菜碗,却也稳稳站定,横鞘猛劈。李莫愁举拂尘挡开剑鞘,笑道:“你这轻功不坏啊!你姘头待你果然很好,说得上有情有义。”

  杨过怒气勃发,不可抑止,叫道:“姓李的,你是人不是?口中说人话不说?”挺剑鞘快刺急攻。李莫愁淡淡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古墓派出了你这两个败类,可说是丢尽了脸面。”她手上招架,口中不住出言讥讽。她行事虽毒,谈吐举止却向来斯文有礼,说这些言语实是大违本性,只是她担心小龙女窥伺在侧,若是突然抢出来动手,那就难以抵挡,是以污言秽语,滔滔不绝,要骂得小龙女不敢现身。

  杨过听她越说越是不堪,若是谩骂自己,那是毫不在乎,但竟然如此侮辱小龙女,狂怒之下,手脚颤抖,头脑中忽然一晕,只觉眼前发黑,登时站立不稳,大叫一声,从桌上摔了下来。李莫愁举起拂尘,往他天灵盖直击下去。

  耶律齐眼见势急,在桌上抢起两只酒杯往李莫愁背上打去。李莫愁听到暗器风声,斜眼见是酒杯,当即吸口气封住了背心穴道,定要将杨过打死再说,心想两只小小酒杯何足道哉。哪知酒杯未到,酒先泼至,但觉“至阳”“中枢”两穴被酒流冲得微微一麻,暗叫:“不好!师妹到了。酒已如此,酒杯何堪?”急忙倒转拂尘,及时拂开两只酒杯,只觉手臂一震,心中更增烦忧:“怎么这小妮子力气也练得这么大了?”

  待得转过身来,见扬手掷杯的并非小龙女,却是那蒙古装束的长身少年,她大为惊讶:“后辈之中竟有这许多好手?”只见他拔出长剑,朗声说道:“仙姑下手过于狠毒,在下要讨教几招。”李莫愁见他慢慢走近,脚步凝重,看他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但适才投掷酒杯的手劲,以及拔剑迈步的姿式,竟似有二十余年功力一般,当下凝眸笑问:“阁下是谁?尊师是哪一位?”耶律齐恭身道:“在下耶律齐,是全真派门下。”

  此时杨过已然避在一旁,听得耶律齐说是全真派门下,心道:“他果然是全真派的,难道是刘处玄的弟子?料得郝大通也教不出这样的好手来。”

  李莫愁问道:“尊师是马钰,还是丘处机?”耶律齐道:“不是。”李莫愁道:“是刘、王、郝中的哪一位?”耶律齐道:“都不是。”李莫愁格格一笑,指着杨过道:“他自称是王重阳的弟子,那你和他是师兄弟啦。”耶律齐奇道:“不会的罢?重阳真人谢世已久,这位兄台哪能是他弟子?”李莫愁皱眉道:“嘿嘿,全真门下尽是撒谎不眨眼的小子,全真派乘早给我改名为‘全假派’罢。看招!”拂尘轻扬,当头击落。

  耶律齐左手捏着剑诀,左足踏开,一招“定阳针”向上斜刺,正是正宗全真剑法。这一招神完气足,劲、功、式、力,无不恰到好处,看来平平无奇,但要练到这般没半点瑕疵,天资稍差之人积一世之功也未必能够。杨过在古墓中学过全真剑法,自然识得其中妙处,只是他武功学得杂了,这招“定阳针”就无论如何使不到如此端凝厚重。

  李莫愁见他此招一出,就知是个劲敌,于是跨步斜走,拂尘后挥。耶律齐但见灰影闪动,拂尘丝或左或右、四面八方的掠将过来,他接战经历甚少,此时初逢强敌,当下抖擞精神,全力应付。刹时之间二人拆了四十余招,李莫愁越攻越近,耶律齐缩小剑圈,凝神招架,眼见败象已成,但李莫愁要立时得手,却也不成。她暗暗赞赏:“这小子果是极精纯的全真武功,虽然不及丘王刘诸子,却也不输于孙不二。全真门下当真是人才辈出。”

  又拆数招,李莫愁卖个破绽。耶律齐不知是计,提剑直刺,李莫愁忽地飞出左脚,踢中他的手腕,耶律齐手上一疼,长剑脱手,但他虽败不乱,左手斜劈,右手竟用擒拿法来夺她拂尘。李莫愁一笑,赞道:“好俊功夫!”只数招间,便察觉耶律齐的擒拿法中蕴有余意不尽的柔劲,却是刘处玄、孙不二等人之所无,心下更是暗暗诧异。

  杨过破口大骂:“贼贱人,今生今世我再不认你做师伯。”挺剑鞘上前夹攻。李莫愁见耶律齐的长剑落下,拂尘一起,卷住长剑,往杨过脸上掷去,笑道:“你是你师父的汉子,那么叫我师姊也成。”杨过看准长剑来势,举起剑鞘迎去。陆无双、完颜萍等齐声惊呼,却听得刷的一声,长剑正好插入了剑鞘之中。这一下以鞘就剑,实是间不容发,只要剑鞘偏得厘毫,以李莫愁这一掷之势,长剑自是在他身上穿胸而过。可是他在古墓中勤练暗器,于拿捏时刻、力道轻重、准头方位各节,已练到实无厘毫之差的地步,细如毛发的玉蜂针尚能挥手必中,要接这柄长剑自是浑不当一回事。他拔剑出鞘,与耶律齐联手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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