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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岛上巨变(7)


  黄蓉大怒,提起竹棒迎面直点。柯镇恶还了一杖,哪知打狗棒法神妙绝伦,数招一过,铁杖已让黄蓉以“引”字诀拖住,跟着她竹棒挥舞,棒东杖东,棒西杖西,全然不得自由。柯镇恶在北斗阵中位居“天璇”,他一受制,阵法登时呆滞。

  丘处机剑光闪闪,刺向黄蓉背后,本来这招原可解了柯镇恶之厄,可是黄蓉恃着身披宝甲,竟不理会,棒法变幻,连出三招。丘处机长剑已指到她背心,心念一动:“丘某是何等样人,岂能伤这小小女孩?”剑尖触背,却不前送。就这么救援稍迟,黄蓉已抢到空隙,竹棒疾搭急回,借着伏魔杖法外崩之力,向左甩出。柯镇恶力道全使反了,铁杖不由自主地脱出掌握,飞向半空,扑通一声,跌入了南湖湖边。

  王处一怕她乘势直上,早已抢在柯镇恶身前,挺剑挡住。他虽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打狗棒法,不禁大是惊疑。

  郭靖见师父受挫,叫道:“大师父,你请歇歇,我来替你。”纵身离开北极星位,抢到“天璇”。他此时武功已胜全真诸子,兼之精通阵法奥妙,一加推动,阵势威力大增。北斗阵本以“天权”为主,但他一入阵,枢纽移至“天璇”,阵法立时变幻。这奇势本来不及正势坚稳,但黄药师一时之间参详不透,虽有女儿相助,仍难抵挡,幸而全真诸子下手各留分寸,不施杀手,只郭靖一人性命相搏,黄药师尚可支撑。

  斗到分际,郭靖愈逼愈近。他有诸子为援,黄药师伤他不得,只得连使轻功绝技,方避开了郭靖势若疯虎的连环急攻。黄蓉见郭靖平素和善温厚的脸上这时笼罩着一层杀气,狰狞可怖,似乎突然换了一人,变得从不相识,心中又惊又怕,挡在父亲面前,向郭靖道:“你先杀了我吧!”郭靖怒目而视,喝道:“让开!”黄蓉一呆,心想:“怎么你也这样对我呼喝?”郭靖抢上前去,伸臂将她推开,纵身直扑黄药师。

  忽听得身后一人哈哈大笑,叫道:“药兄不用发愁,做兄弟的助你来啦!”语声铿铿然十分刺耳。众人不敢就此回身,将北斗阵转到黄药师身后,这才见到湖边高高矮矮的站着五六人,为首一人长手长腿,正是西毒欧阳锋。

  全真七子齐声呼啸。丘处机道:“靖儿,咱们先跟西毒算账!”长剑一挥,全真六子都围到了欧阳锋身周。哪知郭靖全神贯注在黄药师身上,对丘处机这话恍然不闻。全真六子一抽身,他已扑到黄药师身前,两人以快打快,倏忽间拆了五六招。双方互击不中,均各跃开,沉肩拔背,相向瞪视。只听郭靖大喊一声,攻将上去,数招一过,又分别退开。

  此时全真六子已布成阵势,看柯镇恶时,但见他赤手空拳,守在黄药师身旁,侧耳倾听,双掌张开,显是要不顾自己安危,扑上去牢牢将他抱住,让郭靖搏击他要害。丘处机向尹志平一招手,命他占了“天璇”之位。马钰高声吟道:“手握灵珠常奋笔,心开天籁不吹箫!”这是谭处端临终之时所吟的诗句,诸子听了,敌忾之心大起,剑光霍霍,掌影飘飘,齐向欧阳锋攻去。欧阳锋手中蛇杖倏伸倏缩,将全真派七人逼开。他在牛家村见过全真派天罡北斗阵的厉害,心中好生忌惮,先守紧门户,以待敌方破绽。北斗阵一经展开,前攻后击,连环不断。欧阳锋遇招拆招,见势破势,片刻间已看出尹志平的“天璇”是阵法一大弱点,心想此阵少了一环,实不足畏,当下使开蛇杖坚守要害,游目四顾,观看周遭情势。

  郭靖与黄药师贴身肉搏。黄蓉挥动竹棒,将柯镇恶挡在距两人丈余之外,连叫:“且慢动手,听我说几句话。”但郭靖充耳不闻,他将金刀还鞘,只用双掌,一掌接着一掌拍出,狠命扑击。黄蓉见父亲初时尚手下容情,但给郭靖缠得急了,脸上怒色渐增,出手愈重,眼见局势危急,只要他两人之中任谁稍有疏神,定有人遭致伤亡,一抬头见洪七公在烟雨楼头凭栏观战,忙叫:“师父,师父,你快来分说明白。”

  洪七公也早瞧出情形不妙,苦于武功全失,无力排难解纷,正自焦急,听得黄蓉叫唤,心想:“只要黄老邪对我有几分故人之情,此事尚有可为。”双手在栏杆上一按,从半空轻飘飘地落下地来,叫道:“大家住手,老叫化有话说。”

  九指神丐在江湖上何等威名,众人见他忽然现身,个个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住手罢斗。

  欧阳锋第一个暗暗叫苦,心道:“怎么老叫化的武功回来了?”他不知洪七公听了黄蓉口述《九阴真经》中梵文书写的神功总旨之后,这几日来照法而行,自通奇经八脉。洪七公武功原已精绝,既得闻上乘内功诀窍,如法修为,自是效验如神,短短数日之中,已将八脉打通一脉,轻身功夫已回复了三四成。若论拳劲掌力、搏击厮斗,仍还不如一个初练武功的壮汉,但纵跃起伏,身法轻灵,即以欧阳锋如此眼力,亦瞧不出他徒具虚势,全无实劲。洪七公见众人对自己竟仍如此敬畏,寻思:“老叫化若不装腔作势一番,难解今日危局,可是该当说些什么话,方能让全真诸道俯首听命、叫老毒物知难而退?”一时无计,且仰天打个哈哈再说,猛抬头,却见明月初升,圆盘似的冰轮上缘隐隐缺了一边,心念忽动,说道:“眼前个个是武林高手,不意行事混账无赖,说话如同放屁。”

  众人一怔,知他向来狂言无忌,也不以为忤,但如此见责,必有缘故。马钰行了一礼,说道:“请前辈赐教。”

  洪七公怒道:“老叫化早听人说,今年八月中秋,烟雨楼畔有人打架,老叫化最怕耳根子不清净,但想时候还早,尽可在这儿安安稳稳睡个懒觉,哪知道今儿一早便听得砰砰嘭嘭地吵个不休。又是摆马桶阵、便壶阵啦,又是汉子打婆娘、女婿打丈人啦,杀猪屠狗一般,闹得老叫化睡不得个太平觉。你们抬头瞧瞧月亮,今儿是什么日子?”

  众人听了他这几句话,陡然间都想起今天还是八月十四,比武之约尚在明日,何况彭连虎、沙通天等正主儿未到,眼下动手,确有点儿于理不合。丘处机道:“老前辈教训得是。我们今日原不该在此骚扰。”他转头向欧阳锋道:“欧阳锋,咱们换个地方去拚个死活。”欧阳锋笑道:“妙极,妙极,该当奉陪。”

  洪七公把脸一沉,说道:“王重阳一归天,全真教的一群杂毛闹了个乌七八糟。我跟你们说个好的,五个男道士加个女道姑,再凑上个武功低微的小道士,满不是老毒物对手。王重阳没留下什么好处给我,全真教的杂毛死光了也不放在老叫化心上,可是我倒要问一声:你们订下了比武约会,明儿怎生践约啊?七个死道士跟人家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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