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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玄铁之令(3)


  闵柔向石清连使眼色,叫道:“师哥!”心想儿子给谢烟客带去,定是凶多吉少,要石清别再以言相激。

  岂知石清只作不闻,笑道:“背信违誓之行,岂是大名鼎鼎的摩天居士之所为?”

  谢烟客给他以言语僵住了,知道推搪不通世务的石破天易,推搪这阅历丰富的石庄主却难,这圈子既已套到了头上,只有认命,说道:“好,谢某这下半生只有给你这狗杂种累了。”

  他似是说石破天,其实是指石中玉而言,绕了弯子骂人,石清如何不懂,却只微笑不语。闵柔脸上一红,随即又变得苍白。

  谢烟客向石中玉道:“小子,跟着我来,你不变成好人,老子每天剥掉你三层皮。”

  石中玉甚是害怕,瞧瞧父亲,瞧瞧母亲,又瞧瞧石破天,只盼他改口。

  石破天却道:“石大哥,你不用害怕,谢先生假装很凶,其实他人是最好的。你只要每天煮饭烧菜给他吃,给他洗衣、种菜、养鸡,他连手指也不会碰你一碰。我跟了他好几年,他待我就像是我妈妈一样,还教我练功夫呢。”

  谢烟客听他将自己比作他的母亲,更是哭笑不得,心道:“你母亲是个疯婆子,把自己儿子取名为狗杂种。你这小子越来越不成话,竟把江湖上闻名丧胆的摩天居士比作个疯子!”

  石中玉肚中更是连珠价叫起苦来:“你叫我洗衣、种菜、砍柴、养鸡,那不是要了我命么?还要我每天煮饭烧菜给这魔头吃,我又怎么会煮饭烧菜?”

  石破天又道:“石大哥,谢先生的衣服若是破了,你得赶紧给他缝补。还有,谢先生吃菜爱掉花样,最好十天之内,别煮同样的菜肴。”

  谢烟客斜眼瞧着石中玉,嘿嘿冷笑,说道:“石庄主,贤夫妇在侯监集上,也曾看中了我这枚玄铁令,难道当时你心目之中,便想聘谢某为西宾,替你管教这位贤公子么?”

  他口中说话,一双目光,却是直上直下的在石中玉身上扫射,只瞧得石中玉手足无措。他本来机警伶俐,但在谢烟客这双闪电般的眼光之下,便如老鼠见猫,周身俱软,只吓得魂不附体。

  石清道:“不敢。不瞒谢先生说,在下夫妇有一大仇,杀了我们另一个孩子。此人从此隐匿不见,十余年来在下夫妇遍寻不得。”

  谢烟客道:“当时你们若得玄铁令,便欲要我去代你们报却此仇?”

  石清道:“报仇不敢劳动大驾,但谢先生神通广大,当能查到那人的下落。”

  谢烟客道:“这玄铁令当日若是落在你们夫妇手中,谢某可真要谢天谢地了。”

  石清深深一揖,道:“犬子得蒙栽培成人,石清感恩无极。”

  谢烟客“呸”的一声,突然伸手取下背上一个长长的包袱,当的一声响,抛在地下,左手一探,抓住石中玉的右腕,纵身出了大厅。但听得石中玉尖叫之声,倏忽远去,顷刻间已在数十丈外。

  各人骇然相顾之际,丁珰伸出手来,拍的一声,重重打了石破天一个耳光,大叫:“天哥,天哥!”飞身追了出去。石破天抚着被打的面颊,愕然道:“叮叮当当,你为什么打我?”

  石清俯身拾起包袱,在手中一掂,已知就里,打开包袱,赫然是自己夫妇这对黑白双剑。闵柔丝毫不以得剑为喜,含着满泡眼泪,道:“清……清哥,你为什么让玉儿……玉儿跟了他去?”

  石清叹了口气,道:“柔妹,玉儿为什么会这等模样,你可知道么?”

  闵柔道:“你……你又怪我太宠了他。”说了这句话,眼泪扑簌簌的流下。

  石清道:“你对玉儿本已太好,自从坚儿给人害死,你对玉儿更是千依百顺。我见他小小年纪,已是无恶不作,这才硬着心肠送他到凌霄城来,岂知他本性太坏,反而累得我无面目见雪山派的诸君。谢先生的心计胜过玉儿,手段胜过玉儿,以毒攻毒,多半有救,你放心好啦。摩天居士行事虽然任性,却是天下第一信人,这位小兄弟要他管教玉儿,他定会设法办到。”

  闵柔道:“可是……可是,玉儿从小娇生惯养,又怎会煮菜烧饭……”话声哽咽,又流下泪来。

  石清道:“他诸般毛病,正是从娇生惯养而起。”见白万剑等人纷纷奔向内堂,知是去报知白自在和史婆婆,便俯身在妻子耳畔低声道:“玉儿若不随谢先生而去,此间之事未必轻易便了。雪山派的内祸由玉儿而起,他们岂肯善罢甘休?”

  闵柔一想不错,这才慢慢收泪,向石破天道:“全仗你容貌相似,偏生你这般好,他又这般坏。我若有你……有你这样……”

  她本想说:“我若有像你这样的儿子,那可有多好。”但话到口边,又忍住了。

  石破天见石中玉如此得她爱怜,心下好生羡慕,想起她两度错认自己为子,也曾对自己爱惜得无微不至,只可惜自己母亲不知到了何处,而母亲待己之情,却又和闵柔对待儿子大大不同,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闵柔道:“小兄弟,你怎会乔装玉儿,一路上瞒住了我们?”石破天脸上一红,说道:“那是叮叮当当……”刚说到“当当”二字,突然间王万仞气急败坏的奔将进来,叫道:“不……不好了,师父不见啦。”厅上众人都吃了一惊,齐问:“怎么不见了?”

  王万仞道:“师娘给人点倒了,师父不见了。”

  阿绣一拉石破天的袖子,道:“咱们快去!”两人急步奔向石牢。这条路走得熟了,片刻即到。

  到得石牢外,只见甬道中挤满了雪山弟子。各人见到阿绣,都让出路来。

  阿绣和石破天走进牢中,但见白万剑夫妇二人扶住史婆婆,坐在地下。

  阿绣忙道:“爹、妈、奶奶怎……怎么了?受了伤么?”

  白万剑满脸杀气,道:“有内奸,妈是给本门手法点了穴道。爹给人劫了去,你瞧着奶奶,我去救爹。”

  说着纵身便出。迎面却好有一名三支的弟子,白万剑气急之下,重重一推,将他直甩出去,大踏步走出。

  阿绣道:“大哥,你帮奶奶运气解穴。”

  石破天道:“是!”这推宫过血的解穴之法,史婆婆曾教过他,当即依法施为,过不多时,便解了她被封的三处大穴。

  史婆婆叫道:“大伙儿别乱,是掌门人点了我穴道,他自己走的!”

  众人一听,尽皆愕然,都道:“原来是威德先生亲手点的穴,难怪连白师哥一时也解不开。”

  本来谁都疑心本派又生内变,只怕难免有一场喋血厮杀,一听是夫妻吵闹,众人心情都松了下来,当下迅速传话出去。

  白万剑得到讯息,又赶了回来,道:“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语音之中,颇含不悦,要知这几日中种种事情,弄得这精明练达的“气寒西北”犹如没头苍蝇相似,眼前之事偏又是自父母身上而起,空有满腔闷气,却又如何发泄?

  史婆婆怒道:“你又没弄明白,怎地怪起爹娘来?”

  白万剑道:“孩儿不敢。”

  史婆婆道:“你爹全是为大家好,他……他……他亲自上龙木岛去了。”

  白万剑惊道:“爹上龙木岛去?为什么?”

  史婆婆道:“为什么?你爹才是雪山派真正的掌门人啊。他不去,谁去?我来到牢中,跟你爹说,他在牢中自囚一辈子,我便陪他坐一辈子牢,只是龙木岛之约,不知由谁去才好。他问起情由,我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他说道:‘我是掌门人,自然是我去。’我劝他从长计议,图个万全之策。他道:‘我对不起雪山派,只有去为雪山派而死,我夫人、儿子、媳妇、孙女、孙女婿、众弟子才有脸做人。’他一伸手点了我几处穴道,将两块邀宴铜牌取了去,这会儿早就去得远了。”

  白万剑道:“妈,爹爹年迈,身子又未曾复元,如何去得?由儿子去才是。”

  史婆婆森然道:“你到今日,还是不明白自己的老子。”说着迈步走出石牢。

  白万剑道:“妈,你……你到那里去?”史婆婆道:“我是金乌派掌门人,也有资格去龙木岛。”

  白万剑心乱如麻,寻思:“大伙儿都去一拚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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