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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狂妄自大(2)


  封万里道:“可是师父一听之下,却大大的不快,怒道:‘那达摩是西域天竺之人,乃是戎狄蛮夷之类,你把一个胡人说得如此厉害,岂不是灭了我堂堂中华的威风?’南大夫甚是惶恐,道:‘是,是,小人知罪了。’我师父又问那戴大夫,要他来说。戴大夫见得南大夫碰了这样一个大钉子,如何敢提少林派,只得说道:‘听说武当派创派祖师张三丰武术通神,所创的内家拳掌,尤在少林派之上,依小人之见,达摩祖师乃是胡人,殊不足道,张三丰祖师才算得是古往今来武林中的第一人。’”

  史婆婆道:“少林、武当两大门派,武功各有千秋,不能说武当便胜过了少林,但张三丰祖师是数百年来武林中震烁古今的大宗师,那原是绝无可置疑之事。”

  封万里道:“师父本是坐在椅上,听了这番话后,霍地站起,说道:‘你说张三丰所创的内家拳掌了不起?在我眼中瞧来,那也是稀松平常。以他武当长拳而论,这一招虚中有实,我只须这么拆,这么打,便即破了。又如太极拳的“野马分鬃”,我只须这里一勾,那里一脚踢去,立刻便叫他倒在地下。他武当派的太极拳,更那里是我雪山派剑法的对手?’师父一面说,一面比划,掌风呼呼,只吓得两名大夫面无人色。我们众弟子在门外瞧着,谁也不敢进去劝解。师父连比了数十招,问道:‘我这些武功,比之秃驴达摩、牛鼻子张三丰,却又如何?’南大夫只道:‘这个……这个……’戴大夫却道:‘咱二人只会医病,不会武功,威德先生如此说,说不定你老先生的武功,比达摩和张三丰还厉害些。’”

  史婆婆骂道:“不要脸!”也不知这三个字是骂戴大夫,还是骂白自在。

  封万里道:“师父当即怒骂:‘我比了这几十招,你还是信不过我的话,“说不定”三字,当真是欺人太甚!’提起手掌,登时将两位大夫都击毙在房中。”

  史婆婆听了这番言语,不由得冷了半截,但见雪山派门下,个个有不以为然之色,儿子白万剑含羞带愧,垂下了头,心想:“本派门规第三条,不得伤害不会武功之人;第四条,不得伤害无辜。老混蛋滥杀本门弟子,已令众人大为不满,再杀了这两个医生,那是大犯门规之事,如何能再做本派的掌门?”

  只听封万里又道:“师父当时见咱们神色有异,便道:‘你们古古怪怪的瞧着我干么?哼,心里在骂我坏了门规,是不是?雪山派的门规是谁定的?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凡人定出来的?既是由人所定,为什么便修改不得?制订这十条门规的祖师爷,倘若今日还不死,一样斗我不过,给我将掌门人抢了过来,照样要他听我的号令!’他指着燕师弟鼻子说道:‘老七,你倒说说看,古往今来,谁的武功最高?’”

  “燕师弟性子十分倔强,说道:‘弟子不知道!’师父大怒,提高了声音又问:‘为什么不知道?’燕师弟道:‘师父没有教过,所以不知道。’师父道:‘好,我现在教你:雪山派掌门人威德先生白自在古往今来剑法第一、内功第一、暗器第一的大英雄,大豪杰,大侠士,大宗师!你念一遍我听。’燕师弟道:‘弟子笨得很,记不住这么一通串的话!’师父提起手掌,喝:‘你念是不念?’燕师弟悻悻的道:‘我念便是。雪山派掌门人威德先生白老爷子自己说,他是古今来剑法第一……’师父不等他念完,便已一掌击在他的脑门,喝道:‘你加上“自己说”三字,那是什么用意?你当我没听见吗?’燕师弟给他这么一掌,自是脑浆迸裂而死。余下众人便有天大的胆子,也只好顺着师父之意,一个个念道:‘雪山派掌门人威德先生白老爷子,是古往今来剑法第一、拳脚第一、内功第一、暗器第一的大英雄,大豪杰,大侠士,大宗师!’要念得一字不错,师父这才放我们走。

  “这样一来,人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第二日,我们替三位师弟和两位大夫大殓出殡,师父却又来大闹灵堂,把五个死者的灵位都踢翻了。杜师弟大着胆子上前相劝,被师父顺手抄起一块灵牌,将他的一条腿生生削了下来。这天晚上,便有七名师兄弟不别而行。大伙儿眼见雪山派已成瓦解冰消的局面,人人自危,都觉师父的手掌,随时都会拍到自己的天灵盖上,迫不得已,这才商议定当,偷偷在师父的饮食中下了迷药,将他老人家迷倒,在手足加上铐镣。我们此举犯上作乱,原是罪孽重大之极,今后如何处置,任凭师娘作主。”他说完后,向史婆婆一躬身,退入人丛之中。

  史婆婆呆了半晌,想起丈夫一世英雄,临到老竟是如此昏庸糊涂,不由得眼圈儿红了,泪水便欲夺眶而出,颤声说道:“万里的言语之中,可有什么夸张过火、不尽不实之处?”

  众人都不说话,隔了良久,成自学才道:“师嫂,实情确是如此。我们若再骗你,岂不是罪上加罪?”

  史婆婆道:“就算你掌门师兄神智昏迷,滥杀无辜,你们联手将他废了,那如何连万剑等一干人从中原归来,你们竟也加以暗算?为何要将长门弟子尽皆除灭,下这斩草除根的毒手?”

  齐自勉道:“小弟并不赞成加害掌门师哥和长门弟子,以此与廖师哥激烈争辩,师嫂想必亲耳听到。”

  史婆婆出了会神,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叫做一不作,二不休,事已如此,须怪大家不得。”

  廖自砺自被白万剑砍断一腿后,伤口血流如注,这人也真硬气,竟是一声不哼,自点穴道止血,勉力撕下衣襟来包扎伤处。他的亲传弟子畏祸,却无一人过来相救。

  史婆婆先前听他力主杀害白自在与长门弟子,心中对他好生痛恨,但自听得封万里陈述情由之后,才觉祸变之起,实是发端于自己丈夫,不由得心肠顿软,向四支的众弟子喝道:“你们这些畜生,眼见自己师父身受重伤,竟会袖手旁观,还算得是人么?”

  四支的群弟子这才抢将过去,争着替廖自砺包扎断腿。其余众人,心头也都落下了一块大石,均想:“她连廖自砺也都饶了,我们的罪名更轻,当无大碍。”当下有人取过钥匙,将耿万钟、王万仞、汪万翼、花万紫等人的铐镣都打开了。

  史婆婆道:“掌门人一时神智失常,行为不当,你们须当设法劝谏才是,这等犯上作乱,终究是大违门规。此事如何了结,我也拿不出主意。咱们第一步,务须将掌门人放了出来,和他商议商议。”

  众人一听,无不脸色大变,均想:“再将这凶神恶煞放了出来,大伙儿那里还有命在?”

  各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不敢作声。

  史婆婆怒道:“怎么?你们要将他关一辈子吗?你们作的恶还嫌不够?”

  成自学道:“师嫂,这里人人亲耳听见,眼下我雪山派的掌门人是你,须不是白师哥。白师哥当然是要放的,但总得先行设法将他的疾病治好,否则……否则……”

  史婆婆厉声道:“否则怎样?”

  成自学道:“小弟无颜再见白师哥之面,这就告辞。”说着深深一揖。

  齐自勉、梁自进也道:“师嫂若是宽宏大量,饶了大伙儿性命,我们这就下山,终身不敢再踏进凌霄城一步。”

  史婆婆心想:“这些人怕老混蛋出来后和他们算账,那也是人情之常。大伙儿倘若一哄而散,凌霄城只剩下一座空城,那还成什么雪山派?”便道:“好!那不必忙在一时,我先瞧瞧他去,若无妥善的法子,决不轻易放他便是。”

  成自学、齐自勉、梁自进相互瞧了一眼,心中均想:“你夫妻情深,自是偏向着他。好在两条腿生在咱们身上,你真要放了这老疯子出来,咱们难道不会逃吗?”

  史婆婆道:“剑儿,阿绣!”

  再向着石破天道:“亿刀,你们三个人都跟我来。”

  又向成自学等三人道:“请三位师弟带路,也好在牢外听我和他说话,免得放心不下。说不定我和他定下什么阴谋,将你们一网打尽呢。”

  成自学道:“小弟岂敢如此多心?”他话是这么说,毕竟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还是和齐自勉、梁自进一齐走出厅去。廖自励向本支的一名精灵弟子努了努嘴。那人会意,也远远的跟在后面。

  一行人穿厅过廊,行了好一会,到了石破天先前被禁之所。成自学走到那老者囚禁的所在,说道:“在这里!一切请掌门人多多担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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