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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抢夺铜牌(2)


  石破天藏身匾中,听得明白,心想这“腊八粥”不知是什么东西,记得在铁叉会中曾听张三大哥说起过,现在这天虚道人一提到腊八粥的约会,神色便是大异,难道是什么致命的剧毒不成?

  只听天虚又道:“贤弟,愚兄一夜头白,决不是贪生怕死。我行年已六十二岁,今年再死,已算得是寿终。只是我反覆思量,如何方能除去这场武林中每十年左右便出现一次的大劫?如何方能维持本派威名武功于不堕?那才是真正的难事。过去三十二年之中,那边已约过三次腊八之宴。各门各派、各帮各会中应约赴会的英雄豪杰,没一个能够回来。愚兄一死,毫不足惜,这善后之事,咱们却须想个妥法才是。”

  石清也是哈哈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干,说道:“师哥,小弟不自量力,要请师哥让位,并非去代师哥去死,却是要去探个明白,说不定老天爷保佑,竟能查悉其中真相。虽不敢说为武林中除去这个大害,但只要将其中秘奥漏了出来,天下武人群策群力,难道当真便敌不过那边这一干人?”

  天虚缓缓摇头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小觑了贤弟,像武当派乙木道长、青城派玉真道人这等的高手,也是一去不返。唉,贤弟武功虽高,终究……终究尚非乙木道长、玉真道长这前辈高人之可比。”

  石清道:“这一节小弟倒也有自知之明,但事功之成,一半靠本事,一半靠运气。要诛灭大害固是有所不能,设法查探一些隐秘,想来也不见得全然无望。”

  天虚仍是摇头,道:“上清观的掌门,百年来总是由道流执掌,愚兄死后,已定下由冲虚师弟接任。此后贤弟伉俪尽力匡助,令本派不致衰败湮没,愚兄已是感激不尽了。”

  石清说之再三、天虚终是不允。各人停杯不饮,也忘了吃菜。石破天将一块块鸡肉轻轻撕下,塞入口中,生怕咀嚼出声,就此生吞入肚,但一双眼睛,仍是从隙缝中向下凝神窥看。

  只见石夫人闵柔听着丈夫和天虚道人分说,并不插嘴,却缓缓伸出手去,拿起了两块铜牌,看了一会,顺手便往怀中揣去。

  天虚叫道:“师妹,放下!”闵柔微微一笑,道:“我代师哥收着,也是一样。”眼见她便要将两块铜牌放入怀中。

  石夫人正要将两块铜牌放入怀中,天虚道人见话声阻她不得,一伸手便欲来夺。恰在此时,石清伸出筷去,向一碗红烧鳝段挟菜,一只手臂正好阻住了天虚的手掌。坐在石夫人下首的冲虚手臂一缩,伸手去抓铜牌,口中说道:“还是由我收着吧!”

  石夫人左手抬起,四根手指像弹琵琶一般往他手腕上拂去。冲虚左手也即出指,点向石夫人右腕。石夫人右腕向上一指,左手中指弹出,一股极轻微的劲风,射向冲虚胸口。

  冲虚已受天虚道人之命,接任为上清观观主,也即是他们这一派道俗众弟子的掌门,在上清观中实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知石清夫妇急难赴义,原是一番好意,但这两块铜牌关及全观道侣的性命,天虚道人既已接下,若再落入旁人之手,全观道侣俱有性命之忧,是以不顾一切的来和石夫人争夺。

  两人身不离座,霎时间已交手了七八招,两人一师所授,所使的俱是本门擒拿手法,虽无伤害对方之意,但出手明快俐落,在尺许方圆的范围之中,全力以搏。

  两人当年同窗时曾切磋武功,分手二十余年来,其间虽曾数度相晤,一直未见对方出手。

  此刻突然交手,心下都是暗暗喝采。其余围坐在三张饭桌旁的一十六人,也都目不转睛的瞧着二人较艺。

  这些人都是本门高手,均知石清夫妇近十多年来江湖上闯下了极响亮的名头,眼见她和冲虚不动声色的抢夺铜牌,将本门武功的精华所在,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无不赞叹。只是谁也不知就在各人头顶,另外又有一对眼睛瞧着二人夺牌。

  起初十余招中,二人斗得势均力敌,但石夫人右手之中抓着两块铜牌,右手只能使拳,无法勾、拿、弹、抓,本门的擒法绝技便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又拆数招,冲虚左手运力将石夫人左臂一压,右手五指已碰到了铜牌之上。石夫人闵柔心知这一下非给他抓到不可,两人各运内力抢夺,一来观之不雅,二来自己究是女流,内力恐不及冲虚浑厚,当下一松手,任由两块铜牌落下,那自是交给了丈夫。

  石清伸手正要去拿,突然两股劲风扑面而至,正是天虚道人向他双掌推出。这两股劲风虽无霸道之气,但蓄势甚厚,若不抵挡,必受重伤,那时纵然将铜牌取在手中,也必跌落,只得伸掌一抵。就这么缓得一缓,坐在天虚下首,照虚道人已伸手将铜牌取过。

  铜牌一入照虚之手,石清夫妇和天虚、冲虚四人同时哈哈一笑,一齐罢手。冲虚和照虚躬身稽首,说道:“师弟、师妹,得罪莫怪。”

  石清夫妇忙也站起还礼,石清说道:“两位师兄何出此言,却是小弟夫妇鲁莽了。掌门师兄内功如此深厚,胜于小弟十倍,此行虽然凶险,若求全身而退,也未始无望。”适才和天虚对了一掌,石清已知这位掌门师兄的内功实比自己深厚得多,一番雄心,不由得消了大半。

  天虚苦笑道:“但愿得如师弟金口,请请!”上清观虽是道院,却不戒酒,天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石破天见闵柔夺牌不成,他不知这两块铜牌有何重大干系,只是念着石夫人对自己的好处,寻思:“这位道士把铜牌抢了去,待会我去抢了过来,送给石夫人。”

  只见石清站起身来,说道:“但愿师哥此行,平安而归。小弟的一个犬子为人所掳,急于要去搭救,无法多待和众位师兄师弟叙旧。这就告辞。”

  群道听了石清之言,都是心中一凛。天虚道:“听说贤弟的令郎是在雪山派门下学艺,以贤夫妇的威名,雪山派的声势,竟有大胆妄为之徒,将令郎劫持而去?”

  石清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大半也是小弟无德,失于管教,犬子不肖之所行,须怪不得旁人。”须知石清是非分明,虽然玄素庄偌大的家宅被白万剑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仍知祸由己起,对雪山派并不怨恨。

  冲虚道人最是热心,朗声说道:“师弟师妹,对头掳你爱子,便是瞧不起上清观了。不管他是多大的来头,愚兄纵然不济,也要助你一臂之力。”他顿了一顿,又道:“你爱子落于人手,却赶着来赴师门之难,足见师兄情深。难道咱们这些牛鼻子老道,都是毫无心肝之人吗?”他想对头不怕石清夫妇,不怕人多势众的雪山派师徒,定是十分厉害的人物,那想得到擒去石清之子的,竟然便是雪山派人士。

  石清一来不愿自扬家丑,二来更不愿上清观大难临头之际,又去另树强敌,和雪山派结怨成仇,说道:“各位一片盛情,小弟夫妇感激不尽。这件事现下尚未查得明白,待有头绪之后,倘若小弟夫妇人孤势单,自会回观求救,请师兄弟们援手。”

  冲虚道:“这就是了。贤弟那时也不须亲至,只教送一个讯号来,上清观自当倾巢而出。”石清夫妇拱手道谢,心下却不免黯自神伤:“雪山派纵然是将我们孩儿千刀万剐的凌迟处死,我夫妇也只有认命,决不能来向上清观讨一名救兵。”当下两人辞了出去,天虚、冲虚等一干道人,都送出厅去。

  石破天见众人走远,当即从厅中跃了出来,翻身上屋,跳到墙外,寻思:“石庄主、石夫人说他们的儿子被人掳了去,却不知是谁下的手。

  那铜牌只是个玩意儿,抢不抢到无关紧要,石夫人待我甚好,我倒要助她找寻儿子。若能将她儿子救了回来,她必定十分喜欢。我先去问她,她儿子多大年纪,怎生模样,是给谁掳了去。”跃到一株树上,眼见东北方十余盏灯笼排成两列,上清观群道在送石清夫妇出观。

  石破天心想:“石庄主夫妇胯下坐骑奔行甚快,我还是尽速赶上前去的为是。”看明了石清夫妇的去路,一跃下树,便从山坡旁追将上去。

  还没奔过上清观的观门,只听得有人喝道:“是谁?给我站住了!”原来石破天躲在匾中之时,屏气凝息,没发出半点声息,厅堂中众人均未知觉,这一发足奔跑,上清观群道是何等样人,立时便察知来了外人,初时不动声色,待石清夫妇上马行远,当即分头兜截过来。

  黑暗之中,石破天猛觉剑气森森,两名道人挺剑挡在面前,星月微光在剑刃上反映出来,朦朦胧胧,瞧出左首一人正是照虚。他心中一喜,问道:“是照虚道人吗?”照虚一怔,心想原来来人认得自己,道:“正是,阁下是谁?”

  石破天右手一伸道:“把铜牌给我。”

  照虚大怒,喝道:“给你这个。”一剑便向他腿上刺去。

  上清观戒律精严,不得滥杀无辜,这时未明对方来历,虽然石破天出口便要铜牌,犯了大忌,但他这一剑仍是未向他要害刺去。

  石破天斜身避开,右手去抓他肩头,照虚见他身手敏捷,长剑圈转,指向他的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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