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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江上奇逢(2)


  这日午后,丁珰和石破天拆了一会擒拿手,脸颊晕红,鼻尖渗上几滴汗水,她取出手帕擦了一擦,不由得打了个呵欠,说道:“八月天时,还这么热!”并肩坐在石破天身边,指着长江中并排而游的两只小鸟道:“天哥,你瞧这对夫妻在江中游来游去,何等逍遥快乐,若是一箭把雄鸟射死了,雌鸟孤苦伶仃,岂不可怜?”

  石破天道:“我在山里打猎、射鸟之时,倒也没有想到它是雌是雄,依你这么说,我以后只拣雌鸟来射吧!”

  丁珰叹了口气,心道:“我这个石郎毕竟有些痴痴呆呆。”一时只觉困倦,斜身依在石破天身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合上了眼,慢慢竟是睡着了。

  石破天道:“叮叮当当,你倦了吗?我扶你到船舱里睡,好不好?”

  丁珰迷迷糊糊的道:“不好,我就爱这么睡。”

  石破天不敢拂她之意,只得任由她以自己左肩为枕,只听得她气息悠长,越睡越沉,一头秀发擦在自己左颊之上,微感麻痒,却也是说不出的舒服。

  突然之间,一缕极细微的声音钻入了自己左耳,轻如蜂鸣,几不可辨:“我跟你说话,你只是听着,不可点头,更不可说话,脸上也不可露出半点惊奇的神气。你最好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再发出一些鼾声,以便遮掩我的话声。”

  石破天听得了丁珰这般说话,初时大感奇怪,还道她是在说梦话,斜眼看她时,但见她长长的睫毛覆盖双眼,突然间左眼张开,向他霎了两下,又再闭上。石破天当即省悟:“原来她要跟我说几句秘密话儿,不让爷爷听见。”于是也打了个呵欠,说道:“好倦!”合上了眼睛。

  丁珰心下暗喜:“天哥毕竟不是白痴,一点便透,要他装睡,他便装得真像。”又低声道:“爷爷说你武功低微,又是个白痴,不配做他的孙女婿儿。十天的期限,明天便到,他定是要将你害死。咱们既找不着白万剑,就算找到了,你也打他不过,唯有一些法子,只有咱夫妻俩脱身逃走,躲到深山之中,让爷爷找你不到。”

  石破天心道:“好端端地,爷爷怎么会害我?叮叮当当究竟是个小孩子,将爷爷说的笑话也当了真。不过她说咱们两个躲到深山之中,让爷爷找咱们不到,那倒好玩得很。”

  丁珰又道:“咱两个若是上岸逃走,爷爷一定追到,那是无论如何逃不了的。你记好了,今晚三更时分,我突然抱住爷爷,哭叫:‘爷爷,爷爷,你饶了石郎,别杀他,别杀他!’你须得立刻抢进舱来,右手使‘虎爪手’,抓住爷爷的背心正中,左手使‘玉女拈针’拿住他后腰。记着,听到我叫‘别杀他’,你得赶快动手,是‘虎爪手’和‘玉女拈针’。爷爷被我抱住双臂,一时不能分手抵挡,你内力很强,这么一拿,爷爷便不能动了。”

  石破天心道:“叮叮当当真是顽皮,叫我帮忙,开爷爷这样一个大玩笑,却不知爷爷会不会生气?也罢,她既爱闹着玩,我顺着她意思行事便了。想来倒是有趣得紧。”

  丁珰又低声道:“这一抓一拿,和我二人生死攸关。你用左手摸一下我背心的‘灵台穴’看,那‘虎爪手’该当抓在这里。”

  石破天仍是闭着眼睛,慢慢提起左手,在丁珰“灵台穴”上轻轻抚摸一下。

  丁珰道:“是啦,黑暗之中出手要快,认穴要准,我拚命抱住爷爷,只能挨得一霎之间,只要他一惊觉,立时能将我摔开,那时你万难抓得到他了。你再轻轻碰我后腰的‘悬枢穴’,且看对是不对。那‘玉女拈针’这一招,只用大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劲力要从指尖直透穴道。”

  石破天左手缓缓移下,以两根手指在她后腰“悬枢穴”上轻轻搔爬了一下,他这时自是丝毫没有使劲,不料丁珰是黄花闺女,分外怕痒,给他在后腰上这么轻轻一搔,忍不住格格一声,笑了出来,笑喝:“你胡闹!”

  石破天哈哈大笑。丁珰也伸手去他胁下呵痒。两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把装睡之事,全然置之脑后。

  这日黄昏时分,老梢公将船泊在江边的一个小市镇旁,提了酒壶,上岸去沽酒买菜。丁珰道:“天哥,咱们也上岸去走走。”

  石破天道:“甚好!”丁珰携了他手,上岸闲行。

  那小市镇只不过八九十家人家,倒有十来家是鱼行。两人行到市梢,眼看身旁无人。

  石破天道:“爷爷在船舱中睡觉,咱们这么拔足便走,岂不是就逃走了?”

  丁珰摇头道:“那有这么容易?就是让咱们逃出十里二十里,他一样也能追上。”

  忽听得背后一个嘶哑的嗓子道:“不错,你便是逃出一千里,一万里,咱们也一样的能够追上。”

  石破天和丁珰同时回过头来,只见两名汉子从一颗大树后转了出来,一高一矮,向着二人狞笑。石破天识得这两人便是雪山派中的呼延万善和闻万夫,不由得一怔,心下暗暗惊惧。

  原来雪山派弟子在长江中发现了石破天的踪迹,上船动手,身受重伤之后,白万剑派遣众师弟分从水陆两路追赶。

  呼延万善和闻万夫这一拨乘马溯江向西追来,不料竟在这小镇上和石破天相遇。

  呼延万善为人持重,心想自己二人未必是这姓石小子的对手,正想依着白师兄的嘱咐,发射冲天火箭传讯,不料闻万夫忍耐不住,登时便叫了出来。

  丁珰心下也是一惊:“这二人是雪山派弟子,不知白万剑是否在左近?倘若这姓白的也赶来,爷爷逼着石郎和他动手,那可糟了。”

  当下向二人横了一眼,啐道:“咱们自己说话,谁要你们插口?天哥,咱们回船去吧。”

  石破天也是心存怯意,点了点头,两人转身便走。

  闻万夫向来便瞧不起这师侄,心想你在本门学了几年武功,能有多大本领?我若是将他亲手擒了去,那可是大功一件,从此在本门中出人头地,当即喝道:“往那里走?姓石的小子,乖乖跟我走吧!”口中叱喝,左手便向石破天肩头抓来。

  石破天身子一侧,自然而然使出丁珰所教的擒拿手来,横臂格开他的来招。

  那闻万夫拳脚上的功力也甚了得,一抓不中,飞起一脚,便向石破天小腹上踢去。

  石破天见他飞脚踢来,这一下如何拆解,却是没学过。

  要知丁珰授他擒拿手,用意全在“虎爪手”“玉女拈针”那两招,为了免除爷爷的疑心,这才将一十八路手法的种种变式详细传给了他,却并未教他如何抵挡别门别派的拳脚。

  石破天这半天中,心头反来覆去,便是记忆着“虎爪手”和“玉女拈针”两招,危急之际,所想得起的也是这两招。

  但闻万夫和他是相对而立,这两招全然用不上,这时他也顾不得合式不合式,一提足,抢到了闻万夫的身后。他内功深厚,转侧之间,自然而然的便捷无比,这么一奔,竟是将闻万夫那一足避过了,同时右手“虎爪手”抓他“灵台穴”,左手“玉女拈针”拿他“悬枢穴”。内力到处,闻万夫身子只微一痉挛,便即软软的倒了下来。

  呼延万善正欲上前夹攻,一见石破天以精妙手法拿住师弟要穴,情急之下,不及抽拔长剑,一拳往石破天腰间击来。他为了救援闻万夫,这一拳乃是用了十成的劲力,波的一响,跟着喀喇一声,呼延万善只觉一阵徹骨剧痛,一条右臂竟尔断了两处。

  石破天却只是腰间略觉疼痛,放开闻万夫的身子时,只见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了,扳过他肩头,见他双目上挺,神情甚是可怖。石破天吃了一惊,叫道:“啊哟,不好,叮叮当当,他……他……他怎么忽然抽筋,莫非……莫非是死了?”

  丁珰格的一笑,道:“天哥,你这两招使得甚好,只不过冒冒失失,慌慌张张的,终是没没半分名家风范。你这么一拿,他死是不会死的,终身残废,却免不了,双手双脚,那是再也不会动了。”

  石破天更是惊讶,伸手去扶闻万夫,道:“真……真是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伤你,那怎么……怎么办?叮叮当当,能不能想法子给他治治?”

  丁珰一伸手,从闻万夫身畔抽出长剑,道:“你要让他不多受苦楚?那很容易得紧,一剑将他杀了就是。”

  石破天忙道:“不行,不行!”情急之下,不由得热泪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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